彼时花玥已经与符承尧过上了宁静幸福的生活,一天她身上又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花玥以为重生是自己经历过最离奇的事了,直到当她仿若身处梦境般,以一种阿飘的状态,看到树荫底下的少年时期的符承尧……
这群少年正围在树下抽烟。花玥仿佛骤然变成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的故事。
林立岩捻灭烟头,问符承尧:“符哥,晚上要去跟小学妹她们玩吗?”
符承尧彼时十八岁,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不去。”
“啧啧,无趣。”
花玥看着穿白衬衫的少年自顾自的出了校门,而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少年们急忙跟了上他,“符哥,去打游戏吗?”
符承尧淡淡嗯了一声。
花玥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跟着他们往校外走。
符承尧打了通宵的游戏,其他人半夜就各自回家了。花玥成了魂体,只觉得无聊,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少年拿起外套,默默去上学。花玥心想,他年少时过得还挺颓废的。
早夏,太阳升起,教室里亮堂堂的,第一排的符承尧却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班主任带进来一个女孩子。花玥愣住,那正是十七岁的自己,前世的自己,没有戴口罩,羞涩地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然后阿飘花玥下意识去看那个原本在睡觉的少年。他慢慢直起身子,望着教室前的少女弯了弯唇角,这是他们的初见。
花玥终于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她竟然回到了她与符承尧的前世。
其后发生的事情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少年使劲浑身解数追求少女,她又羞又怕,经被逗得脸颊染上红晕。
花玥看着,忍不住轻笑,原来站在旁人的角度看自己和符承尧的年少,是这样单纯又美好。
她一路看着他们长大,看着符承尧威胁害羞的少女亲他。
那年的花玥总是很早来学校,他知道她来得早,自己也早早来陪她。
盛夏季节,天气炎热,电扇不辞辛劳地转动着。她在认真看书,长长的睫毛低垂,偶尔轻轻抖动一下。他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在看她。
符承尧没忍住,吹了个口哨。声音上扬又轻快,扰得做题的少女没办法静下心来,她软软地说道:“你安静一点儿。”
教室里只有三两个学生在埋头苦读,心无旁骛。符承尧低声调笑,“凭什么听你的呀?”
她没办法,抿了抿唇,心想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突然道:“要我听你的也成啊,亲我一下呗。”
她被呛到,没忍住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符承尧,你!”
“我怎么?”
“你再说这种话,我……”
“你就同意了?嗯?”
她就要被他气哭了!
少年眼里满是笑意,“或者给我摸摸手勉强也成。”
你做梦吧。
成为魂体的花玥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可以对年少的花玥说话,她真想告诉自己,你打这小混账啊,他个小色胚,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然而少女蠢萌蠢萌的,总是傻乎乎往符承尧布的陷阱里面跳。
其实他们两个在一起,甜蜜的时刻更多。他又坏又痞气,但是特别会哄人开心,花玥后来回忆起,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最好玩最快乐的时光竟然都是他给的。
花玥看着符承尧慢慢长大,看着他最后回了符家。那时他二十一岁了,正是少女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夏天。
那年的夏天特别炎热,地表温度直达四十多度。魂体花玥听见符承尧向符老爷子承诺,以后会好好经营管理符家,但是希望这两年能有时间陪一个女孩子上完大学。符老爷子默许了。
符承尧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直到少女死在他的怀中。
花玥不忍再看下去,然而他的人生仍然在继续。
失去少女的第一天,他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满眼猩红,谁说也不肯放手。
后来是郑铭实在看不下去,劝说道:“符少,你看,她这么好看,但现在是夏天,尸体保存不了多久,她肯定不希望自己变丑,你让她永远留住这份美丽吧。”
符承尧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神采,最终轻轻松了手。
花玥去世的第一个月里,符承尧始终睡不好觉,辗转难眠,常常半夜惊醒,就去落地窗前抽烟,烟才点燃,他又狠狠捻灭。然后他只有吃安眠药才能安睡,剂量也越来越大。
花玥看着担心,他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呢?然而看到他睡着以后眼角滑落的泪滴,她心如刀绞。
一个月,他一个字都不曾说过。直到有天早晨,他睁开眼睛,问还在浇花的徐阿姨,“我什么时候可以回S市上课,快开学了。”
徐阿姨当场泪流满面,“阿尧你别这样……”你这样下去会疯的。
那个时候符承尧已经高中毕业快两年了,然而他似乎忘了。他只想着有一天回到S市一中,她还坐在窗边的位置,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符承尧后来回了一次S市,在花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符老爷子给他请了一位心理医生,据说可以用催眠术让人遗忘痛苦的记忆。
符承尧从茶几上直接拿起那把水果刀,指着那个医生的脑袋,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声滚,没有人可以剥夺他的记忆。
符老爷子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符承尧开始接管符家。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终日不眠不休地处理公司事务。
郑铭作为助理,眼看着他起步阶段的的笨拙,他什么都要重头学,屡屡犯错,甚至被暗地里嘲笑。而他毫不在意,每天忙到半夜。郑助理总觉得他上司疯魔了。
一年平安夜,K市下起雪来,符氏集团给所有员工都放了假。
郑铭想起有重要文件在公司,明天一早要用,半夜匆匆跑去公司取。
顶楼亮了灯光。郑铭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符承尧,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此时万籁俱寂,他的脚下万家灯火,他孤零零一个人,衣衫单薄,窗户开着,鹅毛大雪纷飞,飘落在他的头发和眼睫,他站着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二十六岁时,已经把真相都调查清楚了,包括符老爷子没有及时救人的心思,他也全部知晓。他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铭心想,这几年符承尧从来没有提起过花玥,时间是多么残酷的东西,符承尧肯定能慢慢遗忘。那个美丽的少女对于符总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符总还有大好未来,以后会结婚生子,只要够久总能彻底忘了她。
第二年秋天,符承尧以雷霆手段让梁家倒台。他二十七岁时,成了K市无人不知的传奇,符家迎来空前鼎盛。
郑铭以为一切都在好起来。
大年夜的晚上,符承尧亲手煮了一碗面。他没有吃,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长桌对面,打开了手边的文件,那是一份详细的调查。
江禹的科研项目做得相当出色,未来有可能成为造福人类的大科学家。
花君川搬离了S市,和韩婉一起去了其他地方,他们拒绝了江禹的照顾,至今还不能走出来。
还有叶彤,她去年结婚了,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开始转行记者,听说最近怀了孕。
林立岩和宋盈盈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林立岩当了爸爸以后,渐渐沉稳下来,没了年少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
最后是孟诚,他自立门户,开了公司,现在公司刚起步,但是前景很不错。
符承尧看完,把文件压在碗下,离开了空荡荡的客厅。如果她还在,这些肯定都是她想知道的。
到了下一年夏天,符承尧开始咳血。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很平静地处理掉痕迹,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抽屉里有一支笔和一个粉色的发卡,这竟是她留在他生命里仅有的东西。
全是他悄悄藏起来的,年少时,喜欢到快成变态了。后来却从来不敢拿出来怀念,因为一看到呼吸都成了痛。
他把它们放在西装口袋里,订了回S市的机票。
天气晴朗,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那天正好是周末。
一中依稀还看得出当年的模样。符承尧脱下西装,穿着当年的白衬衫,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除却三两声蝉鸣,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来到二班,教室前方挂着高考宣言的横幅。窗外微风吹过,树木尚且嫩绿。
他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恍然还能感觉到她曾经的气息。
他记得她算不出题时,喜欢用笔抵着下巴,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天真稚气。她喊符承尧时最娇。她怎么看都可爱。
他从裤袋里摸出笔和发卡,放在同桌的位子上,假装那里有个女孩子。
某个与此时同样的盛夏早晨,少女眼神朦胧,带着几分浅浅的倦意,会小声提醒他,“符承尧,你压到我的卷子啦。”
“哦,花玥,真是对不起啊。”
符承尧拿出一把与曾经穿过她心脏时相同的匕首,抵上自己同样的心脏位置。
魂体的花玥,早已在他旁边的课桌上哭得泣不成声。她看见了他的一生,却也宁愿自己不曾看到过。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出少年的不羁模样。她听着他声音嘶哑,仿佛道尽了此生的苦痛,那也是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
他说:“小同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