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莹突然大笑起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刺伤符承尧,他们不会决裂,肖述景也不会有现在的野心,他依然会迷恋我。你知道男人狠心起来多么可怕吗?今天就算我把你杀了,新闻上也只会说一个吸毒酗酒的女人神志不清醒杀了人,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你既然知道这是他的阴谋,就不应该这样做。”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倒觉得自己死了还能拉上你陪葬也不错。”苏莹笑得诡异,“符承尧不是很喜欢你吗?之前为你挡过酒瓶,不知道现在挡不挡得下刀枪。我那么喜欢他,如果今天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种圆满。”
“你疯了!”花玥瞪大眼睛。
这哪里是喜欢?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求而不得,也不会舍得伤他一分一毫。
苏莹抽搐了两下,歪着头一刀扎过来。花玥连连向后躲,猝不及防之下,刀子还是划伤了手臂。一阵疼痛袭来,鲜血不停地往外冒。
苏莹还想再上前,举着枪的男人说道:“苏小姐,符承尧来之前,她不能死。”
苏莹弯了弯嘴角,倒是没有再有过激的行为,又趴回栏杆旁哼歌。
花玥紧抿嘴唇,死死按住手臂,这种情况下连包扎一下的条件都没有,好在伤口不深。其实她心中更加害怕的不是自己,她甚至在想,符承尧不来就好了。如果注定她仍然只能活到二十岁,是至少不要再让他亲眼见到那个场景,命运不该对他如此残忍。
花玥想着想着按捺不住心中的难过,眼泪盈眶。符承尧那么厉害,可是他也会疼的啊,他有无坚不摧的铠甲,也有别人碰不得的软肋。再亲眼看一次她死,他或许会疯的。
然而符承尧比他们想象中来的更快。他眼神狠戾,喘着粗气,爬上了天台。
握枪的男人神色瞬间凝重紧张,不敢靠近他,牢记肖述景的话,枪仍然指着花玥。
肖述景说过,你们的枪指着花玥会比指着他更加有效。符家的掌权人不会怕这玩意儿,但是怕他的女人受一点儿伤。
肖述景眼神冷漠地吩咐道:“还有,杀人必须得由苏莹来,肖家要干干净净。”
肖家已经趁机吞了梁家,只要符承尧死了,对抗符家指日可待,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这个决定肖述景做起来比想象中轻易得多,他们之间虽然有十多年的兄弟情义,但是相比于友情,肖述景内心对符承尧更多的是羡慕与畏惧。
符承尧是天生的贵公子,不羁冷漠,肖述景觉得样样都比不过他,明明应该是同等的身份,却跟在他身后当了许多年的小弟,喜欢上一个女人,却始终对符承尧念念不忘。
后来肖述景也想通了,他哪里有多喜欢苏莹呢?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到了最后,真正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安排命运。
握枪的男人对符承尧说道:“符少,你过去。”
不需要别人多说,符承尧已经急忙走了过去。他有二十岁的身躯,二十八的灵魂,却在此刻红了眼眶,“疼吗?”
花玥疼死了,但符承尧的心也会疼啊。她努力露出微笑,“不疼,符承尧,我不疼的。”
天台上的风格外得冷,符承尧脱下外套裹在花玥身上。
符承尧轻声说道:“刚刚在楼下我看见了江禹,我没让他跟上来,之前我骗了你,前世你死后,你的爸爸和继母都很难过,江禹以后会很出色,但是无法填补他们情感的空缺。”
花玥疑惑地望向他,“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说这些听起来像离别的话?
符承尧没有回答。
握枪的男人说道:“苏小姐,过来拿枪吧。”
苏莹笑着走过去接过枪。
男人下了楼,天台上只剩他们三个人。
苏莹忌惮符承尧,不敢走过去,将枪对准了花玥。她握枪的手紧了紧,“符承尧,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不知道她变成尸体以后,你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符承尧的神情波澜不惊,仍是看着花玥,“你起初有前世记忆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对吗?”
花玥握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符承尧珍视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没有我可以过得很好,而我没有你却不能活。
“花玥,你现在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呀?”
花玥心跳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随着他的话逐渐加深。她盯着他的眼睛,“明天说。”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那我一定会说给你听。
符承尧笑道:“好,明天说。”
他把花玥抱在怀里,对苏莹说道:“你下楼吧,没有开枪的胆子就别逞强了,这栋楼里肖述景的人已经被清理,他也不可能直接杀你。”
苏莹突然哽咽,手一松,枪掉落在地上。她才二十岁,她还年轻,她不想吸毒,也不想成为杀人犯。她原本以为肖述景爱她,肆无忌惮地挥霍他的喜欢,可是现在她整个世界都已崩塌。肖述景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她?!
苏莹泪流满面,没有再看他们,往楼下跑。
花玥因为失血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想到苏莹竟然也这么害怕。她问符承尧,“已经没事了吗?”
“是啊。”符承尧坦然回道:“你不会有事的,你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的。我总在想,老天肯定觉得这段时间是我偷来的,我配不上这样的幸福,所以如今才要把这些都收回去,但你不一样,你本来就该拥有美满的人生。”
花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见有人在喊符总,下一刻,她被符承尧猛地扑倒,护在身下,数声枪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花玥微微抬眼,看到符承尧墨黑的眼眸,他从未将深情如此清晰地写在眼里。她听见他轻轻说道:“我爱你。”
不管经历多少年,无论变换多少时空,从少年到男人,前世今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花玥的泪水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滑落,“符承尧……”
那双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慢慢在她面前闭上。
这双眼睛初见时,闪烁着戏谑,新同学,团结友爱点啊。
后来挤进她的伞下,眼里的笑意轻佻,我忘了告诉你,你声音很好听。
这双眼曾经映满江边无数灯光,也曾温柔地告诉她别哭。
命运仿佛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因果绕了一个圈,每个人的命运都回到了原点。如果重生的结局是这样,她宁愿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
花玥紧紧抱住符承尧,心仿佛被狠狠撕扯,痛到哭都哭不出声。
她的符承尧啊,她生命里最惊艳的少年啊,会为了她故意耍帅,会唱情歌给她听,会在雨里牵着她的手回家,他把世上最美好的情感都给了她。
花玥仿佛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寒冷。全世界都宁安下来,她好想再听听他的呼吸声,听他笑着喊她小同学。
阳春三月,江禹给花玥打电话,“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轻轻嗯一声。
两人沉默许久,江禹说道:“那天他不许我跟上去,只是很冷静地说,对面大楼有很多梁家的狙击手,他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花玥盯着自己的足尖,“我不喜欢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安排,我会亲口对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江禹听到这句话,根本笑不出来。要是他再也醒不过来呢?你等他一辈子吗?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如果他一直这样……你真的打算陪他一辈子?”
花玥轻声道:“陪他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她挂了电话,才看到郑铭站自己身后。花玥手上拿着一束早春的鲜花,一言不发地往符承尧病房走。
郑铭叫住她,“花小姐,您等等,这是符总给您的。”
花玥脚步顿住,看着郑铭手上的一沓文件,“是什么?”
郑铭沉默片刻,开口解释,“这是之前符总让我保管的,他在符氏所有的股份以及他母亲留下的资产,转让书都在这里,您签个字就可以。”
花玥扯了扯嘴角,“让他自己给我。”
郑铭叹了口气,“您别这样,您每日这么守着,身体受不了,您已经很憔悴了。”
这件事他也有责任,是他大意了,以为桑柔只是随便提了一句,如果能及时告诉符总,可能对肖述景多些防备。
郑铭看了眼前瘦骨嶙峋的女孩,“我带您回S市吧。”
花玥摇摇头,她神色疲惫,眼神却坚定。
郑铭说道:“不是带您回家,而是带您去看看……符总原本想向您的求婚的地方。”
生机勃勃的春天,莺飞草长的季节。一眼望过去,仿佛以为这里是一片草原,符承尧在这里为她搭了一座镂空的小型灯塔。通往塔顶的路上,铺满了玫瑰花,如今花瓣早已凋零。
花玥沿着阶梯慢慢往上走。天空湛蓝,阳光正暖,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郑铭看着眼睛发酸,不知道当初符总是怀着怎么的心情精心布置这一切的。他忍住哽咽,对塔顶之上的女孩大声喊道:“您按一下旁边的开关。”
花玥指尖轻颤,缓缓按了一下。
现在是黄昏,只能看见苍茫的天色和刺眼的灯光。一郑铭有几分尴尬,他不太能理解符总的心思,这好像是晚上才能有的浪漫吧?
他还来不及开口,花玥先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郑助理,你先回去吧。”
郑铭应了,却没敢真走,他去不远处停车的地方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也看到了符承尧到底花了怎样的心血。
他送了她一片星空。当夜幕降临,无数星光点点的灯光如银河流转。
郑铭在远处看着都觉得震撼,不知身处星河之中的花玥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花玥并没有哭,她坐在高塔之上,静静思念。他们的错过,仅仅只是几个小时,他没有等到天黑,来不及把这一切送给她。
花玥没有见过草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但她见过这世上最温柔最深情的人。
他始终在试着,把她一切没有见过的美好都给她。带她坐摩托车,哄她上缆车,给她一片星河。她人生所有突破界限的精彩,都来自他的给予。
她好想他啊。想他几年前还青涩的模样,明明少爷脾气,却皱着眉头帮她做大扫除。想他做她同桌时,故意逗她,问她情书想要什么样的。想他在路灯下,背着她走了好远的路,让她别轻易放弃他。
还有去年冬天,他带她看了一场泡沫雪,顷刻白头,仿若一生。
原来不过短短几年,她的记忆里已经满满的全是他。
她掏出一个小方盒子。她知道那天符承尧是打算求婚的,他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从口袋找到了这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钻戒,戒指内侧刻着YY。
如同多年前,他霸道的情书写了六万字——花玥是承尧的,简单而直接。
花玥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努力想笑一笑,可是眼里已经盈满泪水。
她该怎么办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别的人了。他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让她习惯仰仗爱活下去,那余生呢?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符承尧,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