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卓意盯着忙碌的云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我做的饭真的很难吃吗？”
云珊才把火升起来，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瞬间反应过来，她心中一惊，侧过头望向陌卓意。男人逆着光，眼眸深处晦暗不明，见她看过来，璨然一笑。
云珊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你……你为什么这样问？我又没有吃过你做的饭。”
陌卓意走过来，俯视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姑娘，暖黄的光照亮她的脸庞，有种令人窒息的柔美。他蹲在她面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忽而笑了，“珊珊。”
“嗯？”云珊想去拍开他的手，这样四目相对的动作让她羞耻又紧张。
然而陌卓意下一句话让她彻底不敢动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记得上次在云上繁星喝醉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云珊愣住，心跳得飞快。她隐隐有点印象，她可能说过很多不得了的话，可是……因为醉酒，她记得并不清楚。他之前明明已经放过了她，没想到这时候会突然问起。
“不记得了，我胡乱说的。”
陌卓意低垂着头，眼里染上让她畏惧的神情。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说，我总是骗人，骗你说做饭好吃，但是很难吃。”
云珊的脸上刹那间没了血色。
陌卓意眯了眯眼，原本只是随便试探一下，没想到是真的。然而他还不能完全确定，几个猜测在脑海里萦绕徘徊，他不知道哪个是真。
他的指尖压上她的唇瓣，她太害怕了，这次竟然忘了反抗。他低声笑了笑，“你说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怎么没有印象？”
云珊垂下眼眸，声音小得快让人听不到了，“那大概是我乱说的，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讲过什么？”
陌卓意笑出声来，“那你怎么知道唐诗诗会出事？”
云珊猛地抬起头，心凉了一半。
陌卓意不急不缓地反问：“你想说，那也是凑巧吗？”
云珊不吭声了，目光盈盈，看起来楚楚可怜。她不能杜撰出一个告诉她威亚有问题的人，因为但凡有这个人，陌卓意就能查得出来。
陌卓意嗤笑一声，“那又是为什么，你一见我就那么厌恶？《韶华》的舞台剧，你是故意乱演的吧？”
他责问的语气带着某种笃定，“这么美的脸，你干嘛要化那样丑的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嗯？我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我自己都未必知道会这般喜欢。”
云珊没想到他已经联想了那么多，这个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陌卓意眉眼带笑，神色轻松，“别那么看着我，怕什么？”他顿了顿，“我其实很好骗的啊，要不然你现在说一句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问了，你爱骗就骗呗。”
他的拇指反复在她唇上摩挲，云珊脸色苍白，她不敢看他，“没有，才没有。”
陌卓意眉梢一扬，“不想说吗？那也成，你说点什么哄我开心吧，我就不再追问了，好不好？”
云珊憋红了脸，良久才开口，“陌卓意。”
“嗯？”
她忍着羞耻，缓缓说道：“你最好啦。”
陌卓意眼里满是笑意，“那你喜欢我一点吧，我这么好，你有没有眼光啊？”
云珊觉得他真不要脸，然而她更怕陌卓意继续问。她想过很多可怕的后果，比如陌卓意知道她死过一次会做什么？他可能会比她自己还害怕这种可能，因为重生必定意味曾经死过一回。
如果换做其他人，因为爱，会更加珍惜。但陌卓意不一样，他会因为怕，尝试掌控一切。因为偏执到不正常的爱，他会想把她囚在身边，时时看顾。他甚至可能会为了防范于未然，杀了谢雨涵，成为一个杀人犯。他会变得疯魔，变得残忍，变得失去控制。
云珊一直不敢去想她死了之后，陌卓意会变成什么模样，这就是原因。真的……太可怕了。所以他这辈子最好永远都不要确定这件事。
云珊把他那只手拉下来，又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他的掌心。灶里的火仍在燃烧，火光映照着她眸中的温柔，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语调带着浑然天成的软糯，“陌卓意，那你答应我，永远都要这么好。”她忍着羞意，把话讲完，“你不要吓我，不要逼迫我，你不要成为一个……一个大坏蛋。”
陌卓意听她说了这么多毫无道理幼稚条件，觉得好笑，然而她下一句话让他心跳骤停——
“我会试着，喜欢这样的你，好不好？”
陌卓意的笑意瞬间敛去，没有再笑吟吟地逗她，也没有任何调笑的神色。他格外沉稳，眸中冷静得近乎失去了所有感情。他死死盯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说真的，还是只骗他玩？
云珊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陌卓意握紧那只柔嫩的小手，嗓音低沉，“好，我答应。你别反悔。”
虽然她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像他喜欢她那样多，但是只要她愿意，一点点就足够他感恩戴德。人之所以会孤注一掷地强迫，是因为觉得没有任何可能，如果可以两情相悦，他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呢？
云珊有些难为情，毕竟这是她两辈子唯一一次主动尝试这种匪夷所思的可能，去接受这么可怕的一个男人。
她稍稍平复下心情，说道：“做饭吧。”
陌卓意看向那堆柴，“我来。”
云珊笑着摇摇头，她真不敢让他帮忙，难吃是小，把房子烧了就麻烦大了，毕竟这是外婆最后留给她的地方了。“你出去吧，我小时候就会烧火做饭，很快的。”
陌卓意有自知之明，他倒是没再勉强，他出去以后把桌子擦干净，擦完又嫌弃地把抹布扔得老远。然后他开始观察这间老旧的房子，雪水融化，墙面漏水，蜿蜒出一条水迹。
他循着这个方向看去，倒是发现了些很有趣的东西。木柜子上摆着一张老旧照片，照片里面的小女孩十来岁，扎着两条小辫子，大大的眼睛干净明亮，穿着花裙子，笑得羞涩。
陌卓意的眼中也漾出了笑意。能让他看着就欢喜的，只有这么一个人。她小时候也是玉雪可爱的，然而还没现在这样勾人心魄的美。
这是她生活过的地方，处处留着她以前的痕迹，陌卓意一处处仔仔细细看过去，觉得这破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找到了一个作文本，在橱窗里摆着的，封面已经泛黄，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五年级三班，云珊”。她的字很端正，一看就乖得不得了，他啧了一声，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翻看。
陌卓意没有什么道德心，这是他最让人无语的缺点。他丝毫没有犹豫地看着作文的内容，差点没笑出声。
这是一篇小女孩幼稚的作文，是每个人小时候都曾写过的题目，《我的梦想》。他的小宝贝是这样写的，我最大的梦想是当个有钱人，有很多很多钱。
陌卓意以为，像云珊这样的人，小时候会想当老师当医生什么的……谁他妈能想到，是想当个有钱人！
她要是一直初心不变，嫁给他不就是真真正正的有钱人了吗？怎么长大了反而不像小时候那样想了呢？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云珊写她为什么有这个梦想，是因为外婆很辛苦，她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外婆为了她能上学，白天去工作，晚上还要绣手工品，眼睛越来越不好了。
他原本看了第一句想笑，越往后看越是心疼。
他继续往后翻，都是小学生很普通的作文，然而有个题目让他手指一顿，《班里我最喜欢的同学》
妈的那女人写了谁？！董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男同学。一般小学生写的这种作文不都是拉着好朋友凑数吗？怎么她那么老实，还写了个男同学的名字？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看着每一个字都生气。云珊写道：董力是我们班最好的同学，他会喂教室外面的小猫，会帮同学搞卫生，我上周生病没有来，董力帮我抄了笔记，我很感谢他……
呵，见鬼去吧！让她喜欢他这种人，真是为难她了。
云珊把菜端过来的时候，看见陌卓意正在翻阅她小学时的作文。
云珊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学作文都是半真半假，一部分是编的，只为凑够字数，总之就是在成年之后看来会非常羞耻那种。
她把盘子放下，立刻跑过去抢。陌卓意冷静地举起一只手，她没他高，够不着。
云珊又羞又急，“陌卓意，你还给我呀。”
陌卓意看她蹦跶，可爱得不得了。他的手慢悠悠地举着，故意曲解她的作文，“班里我最喜欢的同学是董力，因为他喜欢喂猫喂狗，还爱当清洁工，上周我生病了……”
他恶意地篡改着作文的内容，云珊羞得脸颊绯红。陌卓意偏偏就是这么坏，乱说人家。
她的目光里透着无可奈何的请求，“陌卓意，你别胡说，不许念了！”她自己都记不得作文写过什么，他这么胡乱一念，她全想起来了。
云珊小学的时候，同学之间的友谊无比纯洁，所以她并不觉得写个心地善良的男同学有什么不对。她初中才懵懵懂懂知道早恋是怎么一回事。那时候班上一对情侣在角落里拥抱，她做完值日整个人都惊呆了。然后整个青春期，都被那种不小心发现别人亲热的窘迫烦扰。
太羞耻了！可是陌卓意不想给，她也别想拿到。她要气死了，“陌卓意！你刚刚还答应过我的！”
陌卓意勾了勾嘴角，“牢牢记着呢，不许吓你，不许逼迫你，这不是没吓也没逼迫吗？”
云珊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就仰着头，委屈地望着他。
陌卓意笑了，心软得不行。把本子还给她，云珊赶紧锁到了抽屉里。
她的脸颊通红，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然而陌卓意不肯轻易放过她，笑着问道：“云珊，你小时候的梦想原来是当个有钱人！”
云珊懵了，“啊？”过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的确这么一回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一直对物质没什么远大的追求，可是不得不说，世上之人忙忙碌碌，几乎都是为了钱而奔波，她也吃过很多没钱的苦。
陌卓意低声一笑，“有个最快成为有钱人的方法，想不想听？”
“不想，陌卓意你不要说啦。”云珊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陌卓意却突然说道：“我把卓娱转给你吧。”
云珊连忙拒绝，“我不要。”
陌卓意倒是没有强求，他只是想告诉她，他不会再阻止她演戏，甚至可以成为她最强大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