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景琳的长睫投下剪影。她摇了摇头,“我不要。”
屠墨初说:“这是十七岁生日礼物。”
“又不是每个人都要送礼物,屠墨初,你是我的谁?”景琳的眼眸里闪烁着固执的光,那晚的事情她才不要忘记,你见过哪个姑娘睡一觉转头就把自己的初吻忘了?
景琳不愿答应他的条件,她要的是屠墨初正视她的感情。她不是随便说说,也不是青春期的好奇,更不是一时冲动。所以如果要我收下礼物的话,屠墨初,你是我的谁?
屠墨初凝望着她,“琳琳,别耍赖。”
景琳心里那个仰着头满是期待的小人哇的一声哭了,但她忍住了眼泪,她瞪了他一眼,把奥运会门票还给他。他都不明白她的心意,她也不想要他的礼物。原本要送给屠墨初的生日礼物空气凤梨,还被她冷落着呢。
放假了学校里格外安静,能听见阵阵蝉鸣,香樟树散发着清浅的草木香味。
景琳走出好几步,又跑了回来。
屠墨初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又跑回自己面前。
那双澄澈的眼眸倒映出他一人的模样,景琳咬着牙,鼓起勇气问道:“你喜欢我吗?”
屠墨初垂眸盯着她。知了叫个不听,阳光温暖,微风和煦。琳琳,我爱你。和她青涩懵懂的情窦初开不一样,爱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小心翼翼的妥帖珍藏。喜欢也许会随着时间和经历改变,喜欢可以有很多选择,爱不会,爱是唯一,爱是永远。但同样的,喜欢不会成为人的枷锁,爱会。
景琳见他不吭声,她抿着嘴唇,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二的暑假短暂,比起以前冗长的假期,这个暑假可以说过得非常紧迫。就连林芳菲都说:“高考越近越紧张吧,琳琳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好吃的。”
“都可以,谢谢妈妈。”
景琳拉开窗帘,楼下杨成杰正在跑步,七月太阳炙热,晒在他身上,汗水打湿了衣服。他跑了有一个小时了,围着整个小区,一圈又一圈。
小区其他少年招手,“杨军,你热不热?过来吃冰棍。”
杨成杰目光黏在好吃的冰棍上,咽了咽口水,朝着少年们走了两步,忽而又掉头跑了起来。跑出好远还能听见他闷声喊道:“都说了不要叫我杨军,叫杨成杰!”
林芳菲过来一看,皱起眉头,“大热天这么不要命的跑,也不怕中暑。小虎过来,给那个哥哥送点水喝。”
景琥得到任务,很有小孩子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蹬蹬蹬跑下楼给杨成杰送水。
没一会儿,跑完一圈的杨成杰又跑回原处,他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
景琳也下了楼,和弟弟一起给他送水。
杨成杰有些犹豫,想了想水是可以喝的,他接过来,克制地喝了两口。
夏天的地面被晒得炙热,一坐下烫得人会想立刻跳起来。但是杨成杰显然累坏了,汗水流过胖胖的脸庞,整个人像是淋了场大雨似的。
景琳问道:“你在减肥吗?”
杨成杰嘴巴一咧,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啊,我都坚持一个月了,瘦了两斤,一年下去,就可以瘦二十四斤,三四年后我就能又高又帅了。”
景琳笑了。
“你别笑,是不是不信我啊?”
景琳有些担心,“我相信你,但是你这样容易中暑。”
杨成杰拍了拍胸脯,“嘿!不会,我身体好,没事,就是晒黑了点。”
景琳回家以后,林芳菲提起杨成杰也是一阵唏嘘,“那孩子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挺有恒心。”
是很有恒心,谁一个月拼死拼活减两斤还能这样高兴?
后来杨成杰在小区里跑步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邻里路过总会问一句,“又出来跑步了啊?”
杨成杰也会洪亮地回答:“是啊!”
林芳菲常常觉得,带孩子的时光慢悠悠的,可是不知不觉间,孩子们都长大了。小时候或活泼调皮或安静内敛,长大了也各有自己的模样和性格。她家琳琳和林芬家的美希,这个月都要十七岁了。
这天林芳菲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可是中午回来,她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在沙发上怔怔坐了好久。
景振昊疑惑地问:“怎么了?”
林芳菲眼神都有些涣散,“老公,你快掐一下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景振昊哭笑不得,“到底怎么了?”
林芳菲从兜里掏出四张奥运会门票,“我刚刚回来,本来要去超市买菜,在门口看到免费抽奖,我心想免费嘛,抽到毛巾肥皂什么的也挺好。结果我抽了一张红桃七,老板说我中了四张奥运会门票。”
景振昊也吓了一跳,奥运会门票有市无价,哪会那么容易抽奖抽到。“你该不是遇见骗子了吧,他收了你多少钱?”
林芳菲还懵着,“没收钱啊。”
景振昊急忙拿过门票,“我看看。”
夫妻俩又上网各种查询,结果证明那门票的确是真的。
林芳菲惊叹道:“不会这么巧吧?刚好一次中四张,提前查好户口了?!”
景琳学习间隔出来倒杯水喝,正好看见了那四张奥运会门票在妈妈手里。
林芳菲想来想去,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不行,我要把它们尽快卖了!”
景琳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熟,那奇奇怪怪的夏令营……她咬紧牙关,想把那个混蛋打一顿,他是不是觉得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傻呀。
谁也拦不住林芳菲,她转头就要去卖了这四张奥运会门票。
景琳又不敢揭穿屠墨初,只能满怀焦虑地关注后续发展。
结果没买出去。理由很简单,大家都觉得是骗子,黄牛都不敢这么干,谁会一次出手四张奥运会门票,价格还那么低!
陈美希生日到了,林芬一家带她去旅游去。林芳菲还是没能把门票卖出去,她都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骗子了。
然而这四张票的价值摆在那儿,不去又让人觉得损失了什么似的。林芳菲一咬牙一跺脚,既然琳琳的生日快到了,带女儿去看奥运会挺好的!
无论景琳怎么抗拒,最后一家人还是被林妈妈强行带上火车,因为不能浪费!
景琥听说要看什么会,特别兴奋,在林芳菲怀里扭来扭去,一刻也不安生。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一家人踏上陌生又繁华的土地。因为奥运会,街上总能遇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景琳生了一路闷气,却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新奇的一切,忍不住睁大眼睛四处打量。
赛场上,运动健儿们挥洒着汗水,用自己的努力让国旗在运动场上空飘扬。骄傲自豪的人民为祖国呐喊助威。景琳也看到了一个全新震撼的世界。
就连平时闹腾的小景琥,也紧张地窝在妈妈的怀里,格外乖。景琥的眼睛瞪大,看着不同人种为了自己国家的荣誉拼搏,“爸爸,我长大也要当运动员,跑得最快!”
景振昊哈哈大笑。
世界真的好大好大,梦想就像埋下一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也许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那一晚景琳辗转难眠,她推开宾馆的窗,看着这座城市的月亮。景家疼女儿,在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单独给景琳开了一间房,小景琥和爸爸妈妈挤在一起。
大都市街道的灯光璀璨夺目,一片热闹繁华,演绎着不一样的人生百态。
景琳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这不是故乡的月亮。她穿上外套下楼,夜风微凉,她站在桥上,下巴抵着手臂,看水中的粼粼月光。
景琳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
“屠墨初,我在帝都。”
“嗯,好玩吗?”
她柔声说道:“有N市没有见过的漂亮霓虹,有热闹的夜晚、明亮的月光,还有许多生活节奏很快的人。”
屠墨初沉默,难免有些难过。
“可是屠墨初。”景琳声音里透着认真,“它们这么好看,为什么我在桥上,却只想你。”想你黑夜一样的眼睛,想你清冷的目光,想你的坏脾气……
她带着些微哽咽,“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很想你,就像想家那样想。”像是想念故乡的月亮、昏黄的路灯,暖暖的风和绵绵的雨。
屠墨初的手机突然脱手,重重摔在地上。他站在她口中有漂亮霓虹、热闹夜晚和明亮月光的地方,看着她娇小纤细的背影,低声道:“琳琳。”
景琳猛地回头。她长睫轻颤,像两只翩跹欲飞的蝴蝶,望着不远处的少年。下一刻她径直朝少年跑去,乳燕入巢一般扑进他怀里。
屠墨初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到来,然后紧紧拥抱她,手都在微微颤抖。
几个月的生气和委屈一瞬间倾泻出来,景琳抓着他的衬衫,哇哇大哭,“你就这样想把我丢下,像高一那次一样,你总是想把我丢掉。”
屠墨初的下巴抵住她的发顶,声音也在颤抖,“不会,没有,我怎么舍得。”
“你还跟我讲好过分的条件。”
屠墨初珍视得抱住她,“嗯,好过分。”
景琳小声抽泣,“我不答应,现在也不答应。”
“好,不答应。”
景琳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想起那天自己问的问题,屠墨初当时不肯回答,她泪眼朦胧,一口咬住他衬衫上的扣子,像是在咬他一口解气,“你还说不喜欢我。”
屠墨初感觉他的心脏似乎也被她撒娇般轻轻咬了一下,任她为所欲为。
少年声音低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喜欢,很喜欢。”天知道有多喜欢,再喜欢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