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航走了,大汉才敲敲门,按照雇主教的说:“叔叔阿姨,别慌,那群兔崽……人已经被赶走了,有什么动静我们会立刻过来,你们放心。”
大汉乐呵呵地走了,这个活儿接得值啊,又不违法,还能以暴制暴。雇主说了,今早肯定会有几个穿西装的人过来,如果他们骚扰这家人,就让他和兄弟们把那群人揍一顿。
雇主是个冷冷清清的男人,“为首那个打狠点,不要打死就行,打一下多给一千块。”
大汉掰着手指,算算自己打了费航多少下,心里简直乐疯了,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他们本就是一群吃闲饭的混混,干别的不成,人多势众,打架最在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那个为首的人追究,他带着兄弟们跑路就是,反正他们也居无定所。
家里林芳菲和景振昊面面相觑。“这……”林芳菲本来被吓到了,结果费航他们门都没能进来。
景振昊松了口气,“他是个本事人,应该能护住琳琳。”
夫妻俩难得有些感慨。
晨光熹微,屠墨初睁开眼,他后半夜才睡着,胸膛还搁了一只虚握的小手。天亮了,他低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心中缱绻温柔。
屠墨初轻轻地把她的手移开。景琳长睫垂着,应该还没有醒。这几天准备婚礼累坏了吧?
屠墨初动作很轻,可景琳还是立刻就醒了,身边多了一个人,总是和她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不太一样。
她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屠墨初撑着双臂挪到床尾,他的动作很慢,在晨光里,像是蒙着一层柔和的白雾。
屠墨初并不吃力,仿佛已经很熟练地经历过千万次。他背对着景琳,穿戴假肢,裤管下半截空空荡荡,而他的背影挺拔而沉默。
景琳想起他昨晚的话,立刻闭上了眼,不去看他隐私,只要他介意,哪怕他不知道也是不可以的。
屠墨初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怕吵醒景琳,连忙按了挂断。他下意识地看向景琳,她已经睁开了眼,乌溜溜的双眸也看着他,“谁打来的呀?”
屠墨初大概知道是谁,也不急着回复。景琳还不知道费航威胁到她家里的事,他只是回道:“工作上的事。”
景琳点点头,打了个软软的哈欠,眸中蒙上一层水汽。
屠墨初点开手机,汇款过去,这才对景琳说:“没什么事,你再睡一会儿?”
景琳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不睡了,我平时也起得早。”
她准备下床洗漱,掀开被子,看着自己长腿还有白嫩嫩的双脚,慢半拍地想起自己穿的什么玩意儿。她低眸看了片刻,猛地抬头望向屠墨初。
屠墨初也沉默看着她,这回目光没有转开,从她身上松松垮垮皱皱巴巴的衬衫,一直看到她的足尖。
景琳脸颊绯红,穿上拖鞋,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们是夫妻。”所以这个样子怎么啦,不行吗?
屠墨初没有说话,房间里安安静静,景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羞怯。
景琳一到浴室,脸上的镇定就打破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多……小草莓从她白嫩的下巴往下蜿蜒。她的小脸瞬间红透了。
昨晚虽然没做什么,可似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涌出羞意。浴室门被推开了,她转头,屠墨初站在门口,场面更加尴尬了。
景琳险些跳脚,“你怎么不敲门?”
屠墨初神色理所当然,“你刚说过,我们是夫妻。”
景琳愣了好几秒,红着脸把扣子扣好,被人发现,真的好羞耻啊。
屠墨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他想和她一辈子,总得适应和她一起的生活,在不伤害到她的情况下,他希望景琳也能习惯他这样特殊的另一半。“今天去上课吗?”
景琳摇摇头,“五一放假。”
屠墨初看着她,半晌说道:“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早安吻?”
景琳耳朵都红了,“嗯。”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问出来啊?
屠墨初缓缓靠近,她才想起来,别开脸,“没刷牙,现在不可以。”
屠墨初低眸掩盖住眼中的失望,“嗯。”
景琳开始洗漱,水声也遮不住她慌乱的心跳。
屠墨初也去外面洗漱,再回来时,景琳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身上是一件半袖红色小衫,林芳菲特地给她挑的,图个吉利,让她新婚第二天穿,盘扣雅致,露出半截嫩藕般的白皙胳膊。
景琳长发垂下,屠墨初忽而想起了那年翻过垃圾的自己。他问道:“为什么不用那种丝带了?”
景琳疑惑,“什么丝带?”
“花苞上系的那个。”
景琳小时候梳着花苞头,绑着丝带,俏生生的,特别可爱。后来上了小学,她开始扎马尾了。屠墨初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着自己捡回来的旧丝带,闷闷地想,她为什么不戴了?
景琳歪着脑袋,忍住笑意,“那是小朋友才梳的发型,长大了当然就不梳了。你觉得那样好看吗?”
屠墨初鲜少承认自己喜欢什么,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这辈子对于美丽最初的认知,就是眼前这个又呆又萌的小姑娘,小时候系上柔软漂亮丝带时的模样。他沉默片刻,有些局促地应道:“嗯。”他确实很喜欢。
景琳知道他寡言少语,恐怕第一次承认喜欢这样的小东西,她的心里不由软成一团。
景琳起身,去翻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背包,里面有件衣服用大红丝带系着蝴蝶结,她把丝带解开,放在屠墨初的掌心。
屠墨初看着她,眼中不解。景琳问:“你要不要现在试着给我绑头发?”
屠墨初低声回答:“好。”
景琳坐回梳妆台前,笑着说:“长大了不能绑两个,只绑一个好了。你撩一点儿头发起来,然后用它系一个结。”
屠墨初试了好几次,男人手笨,丝带本来丝滑难以系好,有一次几根头发不小心缠上,被他扯断了。
景琳忍住没有吭声,屠墨初却一下变了脸色,“疼不疼?不弄了。”
景琳笑着摇摇头,温柔道:“不疼,你慢慢来。”
屠墨初的动作明显迟疑。女孩没有想象中这么娇贵,只是在他心里,她比一切都贵重。好半晌,他才系好了一个并不完美的结。
专注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漆黑的眼眸里是小心翼翼的喜爱。景琳心里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这是屠墨初这辈子第一次承认喜欢什么,偏偏他克制得过分。
景琳柔声说道:“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用忍耐。”
屠墨初垂下目光,“我也不是……特别喜欢。”
景琳说:“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特殊的癖好,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屠墨初手指动了动,最后轻轻落在她的长发上,手指抚过她发上的丝带,最后滑向她微卷的发尾。
景琳眨了眨眼,乖乖地任他抚摸,眼神给他鼓励,包容又柔和。
屠墨初喉结微动,最后倾身,从她发顶吻向发尾,一寸一寸,唇擦过丝带,虔诚又痴迷。
那是他从来不敢言说的特殊喜好。他自从小时候残废以后,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去林芳菲扔了的垃圾里捡回那条她用过的旧丝带。他只是单纯觉得她系在头发上很美很好看,为什么不戴了?为什么要扔掉它呢?他曾经因此失落过很长一段时间。
景琳也觉得很奇妙。她高三那年去过他在N市的家里,屠墨初的家装潢简单,黑白灰的色调,他的生活也简单无趣,那时候他似乎没有一件感兴趣的东西。然而他努力靠近她以后,也会把自己难以启齿的喜好展露给她看,多么难得啊。
屠墨初喜欢她柔软的发,还有她仰头看他时的目光。他一遍遍解开丝带,又给她重新系好。
缠绵的春天,新婚的第一天,景琳纵容着自己的男人,告诉他,他配拥有喜欢的东西,不用压抑,可以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五一假期刚过,早晨起就一直在下着细雨。
景琳睁开眼睛,身边的人不在,她手一探,还有微暖的余温,屠墨初想必刚起床不久。今天她该回学校上课了。
景琳穿戴好出来,听到厨房里有响声,她的目光落在正在准备早餐的男人身上。早晨的阳光下,屠墨初肩背宽阔,身形高大,带着几分与居家做饭不符的清冷气质。
景琳走过去,“我来做吧。”
屠墨初摇摇头,“去洗手,吃了饭你还要去学校。”
景琳抿着嘴笑,“你好像在带孩子啊。”
屠墨初神色淡淡,微不可察地一怔。
景琳去洗手时,看到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洗完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帮忙晾个衣服,于是打开洗衣机,看见屠墨初昨晚穿的睡裤。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大清早起来只洗一条裤子吗?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脸颊通红。现在晾不晾呢?她想了想,拎起裤子往阳台走。
她穿着屠墨初买的那双粉粉嫩嫩的拖鞋,娇小的人儿拿起撑衣杆晾衣服。屠墨初端着给她热好的牛奶出来,看见景琳举着一条裤子,脸色慢慢僵硬。
她忍住笑,晾好衣服,一本正经地过去吃饭,好像什么都没猜到似的。
景琳问他,“你今天也要去上班吗?”
屠墨初点点头。
景琳咬着勺子喝下最后一口,含糊不清道:“那我上学去了。”
屠墨初说:“我送你。”
景琳摇摇头,“科研所和我们学校不是反方向吗?这么近,我自己去就好。”
屠墨初轻轻应了一声。
景琳和他不一样,她还在上学,学医课程又多,应该……不会每天回家,毕竟还是住学校方便,住这里得来回跑。他可能一周才能见她一回了。
屠墨初眼眸微敛,看她高高兴兴地出门。
景琳走到门口,见屠墨初在餐桌前望着自己,她边换鞋边冲他招招手,“过来一下。”
屠墨初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她的周围萦绕着香甜的气息。
外面下着绵绵的小雨,朦朦胧胧。景琳一脚穿着粉嫩的拖鞋,一脚穿着自己的板鞋。她换鞋站不稳,单手扶在屠墨初胳膊上。
她刚穿好鞋,都没来得及系鞋带,突然抬头,踮脚在他侧脸落下一吻,“老公,好好工作!”她匆匆说完,红着脸一溜烟跑了,也不管鞋子有没有穿好。
屠墨初僵在原地,许久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刚刚喊他什么?
他看向楼道,景琳钻进电梯,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屠墨初回味着她吻过的地方,那里还带着牛奶的甜软香气。他心中的难过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哪怕一周只能见一次,似乎也并不让人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