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航被洪繁知逼得这样惨的境地,一大半都是屠墨初导致的,如今他得以报复心中满是快意,“怎么?不如你自己选择,挑一个,你觉得在她心里你能比得上谁?”
景琳看着监控画面里沉静的屠墨初,心里也渐渐镇定下来。
定位器红点移动,有人低声汇报道:“目标在二楼最西边的房间,没有窗户,狙击手待命。”
屠墨初听到耳机里的声音,眼眸抬起。他谁也不会选,这辈子他都不会听她说出那个答案。
屠墨初说:“第二个选择不是还没完吗?”所以别选,别让琳琳选择。
费航诧异地挑了下眉,第二个选择是,斩断屠墨初的手,还是屠家麒的腿。
景琳睁大眼睛,挣扎起来,不要!不要!
费航觉得不可思议,屠墨初害怕听到景琳的答案,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拒绝第三个选择。
屠墨初的视线落在一闪一闪的监控摄像头上,“给我一把刀,你动手,或者我自己来。”
费航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景琳,她紧紧盯着屏幕,已是泪流满面。他心里突然感觉特别不舒服,这个男人居然因为害怕听到一个答案选择自残,如果不是疯子,就是爱惨了一个女人。
费航本来是想离间他们的关系,他要带景琳去国外生活,景琳能放下屠墨初最好,可是没想到屠墨初竟会用这种方式再景琳心里留下更加刻骨铭心的一笔。
费航无法接受有人比自己更爱景琳,气急败坏地关了监控画面,他无比憎恨屠墨初的选择。好,不怕是吗?那就成全你。
费航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刀具和几条鞭子。温桑看到这些东西,控制不住地颤抖。
费航选了把极为锋利的刀,摸到自己腰间的手枪准备出门。他刚触到门把手,就被一个人撞开。景琳手脚被缚但是用尽全力,两个人都没站稳,刀也瞬间脱手。
景琳重重跌倒在地。费航怒吼:“你不要命了!”他手上拿着刀,景琳竟然也敢这样不管不顾地撞过来!
景琳浑身发抖,愤怒的、悲伤的、不顾一切的目光瞪着他,仿佛要和他拼命似的。
费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本子里写的事情曾经真的发生,那她是不是也对自己正眼相待过?而现在,她却喜欢上了一个残废!
费航咬牙切齿地把景琳从地上拽起来,嫉妒使他失去理智,“我解决完他,就带你出国,没关系,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
费航拿出一副手铐,把她的手腕锁在床头,然后打开门走出了二楼的房间。
山间宁静,因为这个房间没有窗,阳光透不进来,只有屋顶惨白的灯光。景琳盯着监控的屏幕,然而屏幕已是一片黑暗。
他相信了她的爱情,却又低估了他的地位。她蜷缩成一团,脸颊埋在膝盖,为什么,为什么不听听她的选择呢?屠墨初再她心里那么好,他不应该是永远被抛弃的那一个啊。
费航把刀扔到屠墨初面前,山间的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
屠墨初鞋上全是爬山走来沾上的泥土,衣服被汗水浸湿又被风吹干,有几分狼狈,神色却泰然自若。
费航说:“十指连心,就从大拇指开始吧,这把刀不够锋利,你自己下手可得狠一点。”
耳机那头传来一阵的声音,“目标站在死角,难以瞄准。”
费航怕屠墨初使诈,还带了不少人,个个配枪,费家的财富到最后全成了他的保命符。
屠墨初捡起那把刀。这件事情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以为他早就已经忘了四岁时的记忆,其实没有,他早慧,刻骨的疼痛和屈辱仿佛就在昨天。
手起刀落,屠墨初脸上平静。可是一刀下去,他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连骨带肉,那截大拇指掉到地上。
屠墨初死死咬着牙,额头渗出冷汗,抵不住那锥心的痛苦,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都痛得发抖,却不愿发出更多的声音,只有过于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又多么疼。
空气中蔓延开血腥气息,费航庆幸自己走之前关掉了监控画面。屠墨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个残废为了景琳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幕如果让景琳看见,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屠墨初。
费航快意地笑了起来,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手指,“接下来就无名指吧,你那个戒指看上去太刺眼了。”
屠墨初一言不发,瞳孔漆黑。他的手不停颤抖,疼痛已经让他握不住刀,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费航走过去,冷笑道:“我不介意帮帮你,碰过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费航捡起刀,对准屠墨初的左手无名指挥下,阳光里那枚戒指熠熠生辉。
屠墨初满脸冷汗,眼眸幽深得像无底深渊,他并没有费航想象中的害怕,而是冷冷地勾起嘴角,漫不经心,似嘲讽似轻视。
“砰——”枪声响瞳孔紧缩,来不及躲闪,一颗子弹穿破玻璃。
费航瞪大眼睛,头上一个血洞,直直倒在地上。临死前他最后的目光,竟是落在那泛黄的本子上。风拂过纸张,被吹得一起一落,像只翩跹欲飞的蝴蝶。费航想伸出手抓住它,可是已经没了气息。
幼稚的字迹,许多年前透过几页纸,讲述着许多不曾发生的事。为了这些特别的“往事”,费航没有登上出国的飞机,而是想把景琳一起带走,好想听她说说上辈子他们之间的故事。上辈子的那个自己娶了景琳,想必是特别幸福的一段时光,越想知道越执着,直到死去,也是最挂念的事情。
初见大雨滂沱,费航听见过自己心动的声音,那时他还不懂意味着什么,直到明白了才发现是上辈子的过错,连挽回都如此无力。
屠墨初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山间的阳光都带着寒意。他没有看自己血淋淋的断指,而是先去拿那个本子,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无数警察赶到,救护车也开来,屠奕谦走在最前面,眼眶微红。身边的同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随行医务人员捡起断指,看着屠墨初,目光里带着敬畏和几分恐惧。人怎么会有斩下自己手指的决心?
屠墨初说:“我的妻子在楼上,拜托你们把她带回家,我这副样子,先去医院,别吓到她。”
他平静地躺上担架,闭上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山间的阳光明媚,夹杂着清风拂过,他在想着那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方兰芝并没有选择她的丈夫,她最后的选择是屠墨初,她希望儿子能活着。她早就出现了心理问题,她害怕见到屠墨初,可是内心深处,依然希望屠墨初可以好好生活。不管是成为石缝里的草,还是林间的风,都希望唯一的儿子能活下去。而她宁愿和丈夫一起死。
费航听到回答十分恼怒,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最后让方兰芝把屠墨初叫出来,答应放过屠墨初和她丈夫,费航骗她只是想和景琳一起离开。方兰芝答应了,依然觉得对不起儿子,她跳河以后,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所以根本不会解释。
而屠奕谦是屠墨初联系的。
屠墨初最终没有选择依靠洪繁知解决费航,他前半辈子身处于肮脏的泥淖,这是第一次,他决定相信国家。他有了妻子,有了家,总不能以暴制暴,永远使用卑劣的手段,他想堂堂正正的活。
屠奕谦选择屠家麒,也是按照计划行事。然而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当时屠奕谦手下所有人都在悄悄看队长,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一开始的筹谋,他会不会依然放弃屠墨初。
多年以后,屠墨初再听这个选择,竟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淡定。所有人都有偏爱,他只是没那么讨人喜欢而已。
只有他怀里的本子,是屠墨初计划中唯一的意外。他之所以被爱,原来是它带来的恩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屠墨初想,他这辈子也不要听第三个回答。恩人或是爱人,恶魔或是为了她变成科学家,他通通不要想。没关系,都没关系,不爱他没关系,他没那么重要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会对他笑,会拥抱他,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血浸湿了泛黄的纸张,屠墨初哑声问道:“断指能接上吗?”
医生微微一怔,“时间很短,可以。”
能接上就好,不然她又得哭了。
轻风和煦,中午多了几分燥热。林芳菲推开病房的门,打开保温盒里的饭菜,心中酸涩,“墨初,快过来吃饭。妈煲了汤,你尝尝。”
屠墨初走过来,他的手指才接好,不过因为是左手,对生活的影响小些。
昨晚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他。屠奕谦来过,告诉他人质都被解救出来,谭梦娴感觉尴尬没进病房,屠墨初还见到了方兰芝和她的那位心理医生丈夫。甚至还有科研所的同事们,都过来探望了他。
屠墨初昨天接好手指,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始终是林芳菲给他做好饭带过来。
窗外树木郁郁葱葱,屠墨初垂眸喝汤,却尝不出有什么味道。
许多人都来了,然而景琳一直没有出现。重生这件事,如今知道的只有他们彼此。藏得最深的秘密被揭开,她难道是默认不要他了吗?屠墨初吃不下饭,却又不敢问林芳菲,琳琳呢?
林芳菲别过脸,擦去眼角的泪,“不合胃口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给你做。”
屠墨初摇摇头,“妈,你回去歇着吧,我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
林芳菲收好保温盒,“那我晚点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带的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需要的。”屠墨初说:“您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爸打扫好了房子,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住了。”林芳菲一直没看他的眼睛,走得匆忙。
她走到门口,屠墨初突然喊了一声,“妈!”
林芳菲回头,“怎么了?”
那个本子已经被他销毁,就当作不曾存在过吧。屠墨初沉默片刻,“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