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清岩离开了。温琼又在楼梯口站会儿,才转身去尚婧的病房,护士已经给尚婧背后的伤口上了药。
周律师看了看时间,说道:“今天很晚了,不如你们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安排。”
温琼看向虚弱的尚婧,点点头,“好。”
温琼亲自把他送下楼,看到他驱车离开。病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尚婧后背伤得厉害,只能趴着,温琼进了洗手间,打了点水,给尚婧擦拭身子。
尚婧冲温琼微微一笑。温琼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背后的伤口,被她一笑,更是心酸。她握住尚婧的手,“妈,你饿吗?我去买点吃的。”
尚婧摇摇头,“不饿。你肯定饿了吧?”
“我也不是很饿。”实际上温琼已经饿过头了,她下课后直接回家,什么都没有吃,又折腾到这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
温琼陪尚婧聊天,分散下注意力。尚婧脸色苍白,手也很凉,她一直给尚婧暖手。
尚婧低声道:“周律师人真好啊。”
“是啊,他确实很好。”
“对了,我刚刚看到一个男生,他是谁?”尚婧这才想起来问。
温琼不由一愣,“我们班的同学。”
“你们班同学挺热心的。”
“还好。”温琼没再多言。
“小琼,这次能不能离婚?”尚婧突然问道。
“能,妈你放心。”温琼紧握尚婧的手,“就算现在不能,以后也可以。”
尚婧哽咽道:“今天我见到你爸进门的时候,心都在颤抖,他又开始打我,我发现比以前疼多了,是不是我的皮薄了,所以才觉得特别疼?”
温琼摇头,她倾身过去抱住尚婧的肩膀,“不是,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妈,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尚婧默默流泪。当被打会成为习惯,她就以为那是生活的一部分,直到这几天,女儿带着她去见识了不一样的可能,过了两三天开开心心的日子,温陵的回来简直比地狱还要恐怖。
温琼鼓励道:“妈,你要坚定,我们一定会离婚!”
“嗯!”尚婧含泪应下。
第二天温琼打电话给吴老师请了假。随后警察过来做笔录,并表示会协助办理离婚诉讼。温琼除了说谢谢,就只能鞍前马后地给他们递水。
带头的冷面警官没想到有几分柔情,安慰道:“放心。”
“谢谢。”
做好笔录,温琼送他们离开,望着警车开走。
“温琼!”刚准备往回走,就听到有人喊她。温琼转头,看到刘婶拎着一个购物袋匆匆走来。
温琼眼睛一亮,“刘婶!”
刘婶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家医院,还没吃东西吧?我带了吃的过来。”
“谢谢!”温琼由衷的感谢。
“别客气。对了,昨晚警察都来了,我看离婚的事情应该不难吧?不过男人如果不肯离婚的话,一审一般判不了,你们只能再次上诉,等到二审一般能判的。”
温琼点点头,“嗯,我也了解过。”
刘婶说:“你们现在至少得先换个地方住吧?”
“是啊。”这个问题温琼有想过,但是经济上不允许。
刘婶问道:“是不是钱上有问题?”
温琼默认。
“正好,我的那家店也装修得差不多了,有个还不错的阁楼,你跟你妈可以过去住,你看怎么样?顺便还能帮我看店。”
温琼抬头,看向刘婶。
刘婶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啊?”
“刘婶你真好!”温琼张开双手,抱住刘婶。
刘婶哎呀笑了一声,“真肉麻,女孩子会撒娇了!”
温琼看着刘婶开心得笑,嘴边梨涡浅浅。
上辈子刘婶也是这个时间开了一家店,虽然以前也经常帮她们,但是尚婧始终没有想过离婚,刘婶劝过几回也就不劝了。后来有一次,温陵得知刘婶劝他们离婚,逮了刘叔有天不在家,打了刘婶,刘婶气极去报警,尚婧屈于温陵的畏惧倒戈,刘婶从那以后就不再关心尚婧了。
那时的温琼什么都不懂,她满眼只有修清岩,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根本不上心,和刘婶的关系也没现在这么好。如今回过头才发现,身边的朋友、邻居,他们都可能是自己的贵人。
下午,周慎言得知她们要换个地方住,也频频点头赞同,他亲自开车,送温琼去了饼店那边看看情况。
温琼兜里揣了钥匙,站在饼店外面,仰头望去。那是一座简单的两层小楼,上面还带着阁楼,装修风格素雅,整栋楼也刷新过,“刘家饼店”的四字招牌挂在墙上。
店里基本都装修完毕,家具齐全,空气里还飘荡着浅浅的油漆味道。收银台后面是木制的旋转楼梯,温琼顺着那楼梯走上去,楼上刷了白墙,干净整洁,正好一人多高,两个房间,一个小小的客厅,不算大但是已经足够了,温琼在两个房间和客厅之间来回看。以后,她们就住在这里了,太棒了。
周慎言在楼下逛了逛,看了下附近的环境,他问温琼,“楼上怎么样?”
温琼推开玻璃窗,笑道:“很好,很漂亮!”
周慎言点点头,“那就好。”
周律师开车,送她回医院,温琼下车后,看着这辆接送她的黑车,忍不住问道:“周律师,这是修清岩的车吗?”
周慎言拎着公文包,关上车门,“是啊,我的车最近坏了,正好最近要忙你家的案子,少爷就让我开这辆车。”
温琼攥着衣角,对周慎言说:“替我谢谢修清岩。”
周慎言笑了笑,“少爷说了,你是他的同学,他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多少帮点忙,换成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
“嗯。”温琼点点头。
进入病房,尚婧正无声地趴着,一见周慎言进来,她急忙露出笑容打招呼,“周律师。”
周慎言拉了椅子坐下,“我想跟你聊一下这次诉讼离婚的事,我今天去了趟警局,跟温陵面对面聊过,他不肯松口离婚,也不肯承认错误。”
尚婧眼神黯淡下来,心中并不意外,只是依然觉得苦涩,“我就知道他不肯。”
周慎言点点头,“所以离婚得对簿公堂。”
“嗯。”尚婧点头。
温琼在一旁问道:“那我们怎么做才能让他离婚?”
周慎言道:“这些你们不用担心,交给我,你们只要准备些资料。温琼你听我说……”
周慎言交代温琼,回家拿哪些资料,还有需要一些人证,最好有目击证人。
温琼一一记下。她说:“我留了一些相片。”
周慎言点头,“那很好,留着!”
“嗯。”温琼突然又想道:“还有……离婚后,他会不会再来纠缠?”
周慎言赞赏地看向温琼,“没错,的确还有这样的问题,我了解到温陵与现在工作的工厂签了十年合同,过两天我去走访一下,看看这家工厂能不能把他调离,这样的话,他至少短期内不会回来!”
温琼站起来,朝周慎言深深鞠躬,“谢谢你!”
周慎言拍拍她的肩膀,“这些事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温琼抿着嘴唇,“谢谢。”
把周慎言送走之后,温琼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发呆。
一辆红色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一个清秀的男生走出来,跟着一位穿旗袍的中年女人,女人拉着男生的手,往医院大门走。
温琼看清他们的样貌,全身僵住,下意识地往后退。结果不小心撞倒了医院的人形牌,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起,温琼匆匆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楚信急忙伸手拉住温琼,“我是不是见过你?”
温琼被他抓住的那刻,心中的火苗瞬间点燃,她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冷冷说道:“没有。”
楚信眉头皱起,“我见过你的,上次好像是在……”
“信儿,这是谁?你同学吗?”女人上前打量着温琼,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温琼挥开楚信的手,故作冷静,笑了笑,“我才读高中。”
那女人愣了下,“高中生啊?那挺小的。”
温琼低着头,没有吭声。这个上辈子的婆婆嫌弃她家底差,嫌弃她没有上大学,嫌弃她穿的土里土气,将她嫌弃得彻头彻尾,在长达五年的婚姻里,她没有从婆婆的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甚至从来没有这么温和地跟她说过话。
楚信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她,眼眸低垂,安安静静,看他的时候总会移开目光,好像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似的。他突然想了起来,“我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见到你的,你掉了硬币……”
温琼没等他说完,转身跑了。楚信愣愣地看着温琼远去的背影,她头发甩开,露出的半截雪白的脖颈,跟风一样消失在拐角处。
“走吧,小丫头一个,看什么呢!”女人拉住楚信的手臂。
“嗯。”楚信收回视线。
温琼拐弯后,脚步才慢下来,上辈子遇见的、错过的、痛恨的人,基本都见到了。余淼跟她一所学校,是一班的尖子生。楚信应该是在W城大学的医学系读书。
温琼揉了揉肩膀,眼神如湖水般平静。她给尚婧买了吃的,放在病房的床头柜上,然后下楼。她准备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打开家门,屋里依然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温琼走进卧室,从床下拖出一个行李箱,里面藏着尚婧这些年存的钱。她没想到,尚婧能偷偷存下不少,有了这笔钱,她们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她整理了一大箱子物品,还有些生活必备品,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无需留恋的家,她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崭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