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她又控制不住心里的疑惑,她很想知道,楚信是怎么回事。
温琼转头看了眼邵黎,邵黎正跟同学视频。她点点头,对楚信说:“我们去外面聊。”
楚信眼眸微微一亮,他推开门,示意温琼。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有家属的哭喊声,有慌乱的脚步声。温琼也戴上自己的口罩,低头看着地面,跟在楚信的身后,一路进了他的办公室。
楚信按在门把手上,回头望向温琼,礼貌地问:“我能上锁吗?”
温琼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了两秒,应道:“好。”
轻微的咔嚓一声,落锁。玻璃窗有蓝色的百叶窗,与外面的走廊隔绝。
楚信走到办公桌旁,手指在桌面滑过,他摘下口罩,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温琼,向来清冷眼眸被浓烈炙热的情绪盈满,“温琼,我们在这此之前,见过六次面,你记得吗?”
温琼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即使她记得,也不打算承认,她怎么会忘记楚信,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到死都无法忘记。
楚信有些失落,额头的发丝垂下,遮住他的双眼,“是啊,你都不记得了,但是……”
他走到温琼的面前,温琼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楚信低声说道:“我梦见你了。”
温琼心头一跳,“你梦见我什么?”
楚信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回道:“对不起,梦境太过真实,好像我经历过一样。我梦见跟你结婚,你为我生了孩子,但是我没有珍惜,我背叛了你。我不相信,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与你怎么会结过婚呢?而且,我更不相信,我……如果我真的拥有你,我怎么会背叛你。”
温琼没有吭声,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她那么痛苦的上辈子,到了楚信这里只是一场梦境吗?那她的孩子也是梦吗?
“温琼。”楚信俯身,想要握住她的肩膀。
温琼再次后退躲开,声音微微颤抖,“你别碰我,你还梦见什么了?”
“我……我梦见,我回到家里,你跟孩子都死了。”楚信眼中全是伤痛,“温琼,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半年来我一直重复做着这个梦,我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我明明跟你并不是很熟啊。”
“是,我们不熟,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温琼攥紧拳头,嗓音冷硬。
“不对,我们很熟,我知道你的生日。”楚信紧盯着她,看她美丽的眼眸,看她樱粉的嘴唇,看她白皙的脸蛋,还有窈窕纤细的身姿,每一样都那么熟悉。
温琼淡淡说道:“我的生日随便一搜就能知道,我以为你想跟我说什么,原来是这么荒谬的事情。”
楚信被她这么一说,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是啊,确实荒谬。”他站直身子,身形挺拔,眉眼之间恢复冷然。
“既然没什么,我先走了。”温琼转身,手刚搭上门把手,就被楚信从身后抱住。
温琼一僵,猛地开始挣扎。
楚信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真的,从第一眼在医院里见到你追硬币,我就喜欢你。这半年无数次的梦境折磨得我心力交瘁,温琼,对不起,不管这个梦境是真是假,我都要跟你道歉,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让温琼眼眶湿润,但她咬着嘴唇,硬生生压下泪水,“楚医生,医院允许你这样骚扰病人家属吗?”
楚信的手慢慢松开,“对不起。”
温琼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到走廊,她茫然四顾,如同置身于时间长廊,一边她的上辈子,另一边她的这辈子。她咬咬牙,选择了这辈子,走出没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好一个护士路过,立刻喊人。楚信办公室的门打开,他飞快跑上前,抱起她。
温琼梦见她刚刚重生回来的那一天,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走了出来后,她见到了修清岩。梦里的修清岩朝她伸出手,她扑过去。修清岩抱住了她,低声道歉,“对不起,上辈子我错过了你……”她泪流满面。
温琼缓缓睁开眼,对上陶越丞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她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晕倒了呗,说你低血糖。”陶越丞搭了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邵黎在隔壁的病床,“温琼,你好点了吗?”
温琼侧过头,对上邵黎满脸的关心,她冲邵黎笑了笑,“好多了。”
陶越丞把她输液的左手摆好,“你再睡会儿吧,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几点了?”温琼问。
“快十一点。”
“修清岩呢?”修清岩应该回来了吧,她想他了,很想,梦里的他没有温度,可是她想要感受他在现实中的温暖。
“哦,他还在路上,快到了。”陶越丞看了眼手表,抬起头又说道:“你们两个都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可没敢告诉修清岩你晕倒的事情。”
温琼揉了揉额头,“别告诉他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休息啊?”
陶越丞回道:“休息啊。闻启明去买夜宵了,等下就回来。”
“嗯。”
温琼想坐起来。陶越丞扶她起身,背后给她靠好枕头。
没过多久,闻启明回来了,夜宵还给修清岩带了一份。温琼吃完,身子暖和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闻启明和陶越丞又坐了十来分钟,才回了酒店。他们两人刚走,护士就推门进来,走到温琼的病床边,给她做了简单检查。
护士笑问:“现在不头晕了吧?”
温琼微微晃了下头,“不会了。”
护士点点头,给她调了下输液速度,还剩下一小半,“快输完了你就按铃,我来帮你拔针。”
“好的,谢谢。”温琼道。
护士在本子上记好,又轻声问:“你跟楚医生什么关系啊?”
温琼一愣,“没关系。”
那护士捂着嘴笑了,“没关系楚医生会这么紧张你?你跟楚医生在办公室里聊了好久,晕倒了也是楚医生亲自抱你进来的,我们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
邵黎一听,也附和道:“是啊,楚医生真的好紧张你,他的脸都……”她突然收音。
温琼顺着邵黎的视线望过去,修清岩手臂上搭着外套,冷冷站在床尾。
护士一转头,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进来怎么不出声啊?你是病人家属?”
修清岩没理她,眼神带刃,盯着温琼。
温琼喊道:“修清岩。”
修清岩把外套丢到沙发上,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刚才在外面没有听错吧?”
“什么?”
“你跟楚医生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
温琼看向那位护士,护士脸一热,讪笑道:“不关我事,我先走了,快输完了记得按铃啊。”说完,她抱着病历本快步离开,回头看了一眼修清岩,他侧脸冷峻,泛着森森寒气,真是要吓死人。
邵黎也急忙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修清岩冷声道:“说话!”
温琼眼眶泛红,“你干嘛这么凶?”那双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惹人怜惜。
修清岩很生气,他磨着牙,“哭什么?装什么……”他堵住她的嘴唇,尝到一丝咸咸的味道,温琼的泪水滴落,滑进两人相贴的唇瓣。
修清岩尝够了咸味,嗓音软了许多,“别哭了,为什么会晕倒?”
温琼红着眼睛,“低血糖。”
修清岩扣着她的后颈,“我这么养你,你还低血糖?”
“嗯。”
修清岩坐到床边,抱住她,“我的错。”
温琼埋在他的怀里,又特别想哭,“你错。”
“嗯,我错。”
温琼又道:“就是你错。”错在你上辈子没有爱过我。
“对,我错。错个头啊!你还没跟我说……”修清岩一见她水盈盈的眼睛,整个人都泄气了。他柔声哄着,“好好好,我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是我错?明明是你趁我不在跟那个什么医生聊天,晕倒了还让那个医生抱进病房。
认了错,修清岩只能咽下这口气,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他对那个楚医生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抱着温琼晃了晃,“不哭了啊,我爸和尚姨说,明天来看你。”
温琼靠在他的怀里,特别舒服。她点点头,“嗯。”
“今晚你得在医院里住了。”修清岩看了眼输液袋,还剩一点。
“嗯。”温琼拉着他的手,“你在医院陪我?”
修清岩薄唇贴了下她的额头,“当然陪你。”
“好。”温琼搂上他的脖子,却触到一片冰凉。她往窗外望去,雪下大了,白茫茫的。温琼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很凉,“你去换件衣服,还要擦擦头发。”
修清岩急着见温琼,停好车,外套都没顾上穿,就进了医院,落在头顶和身上的雪都化了。他拉开她的手,“别摸了,我去换。”
“好。”温琼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
修清岩笑了笑,把行李箱拖过来,拿出要换的衣服,进了洗手间,顺便洗了个脸。出来时,眉峰带着水珠,格外俊朗。邵黎不小心瞄了一眼,脸都红了。
温琼也被他帅到,张开双臂,朝他撒娇,“抱。”
修清岩擦了下眉峰上的水,一听心软成了棉花,他把毛巾挂好,揽上她的腰肢。抱了一会儿,修清岩说:“你那个助理,我送她去了酒店,她晕车。”
“怎么晕车了?”
修清岩眼眸低垂,迟疑了一下,“我开得有点快。”
温琼,“……”她那个助理跟着她东跑西颠,没晕过车,怎么到了他车里就晕了?
修清岩轻声解释,“我回W城的时候堵车,一辆大货车跟三辆汽车连撞,高速堵了两个多小时……”
从会城去W城来回六个小时,修清岩三点多出发,在路上堵两个多小时,到了家里应该快九点了,他回家拿行李又去接助理肯定要花时间,而再返回才十一点多,可见他开得有多快。
温琼捶了下他的胳膊,“你开那么快干什么,很危险的知道吗?”
“……”修清岩心想,还不是为了见你。
“太危险了,以后不能开这么快。”温琼见他没应,又推了一下。
修清岩点了点嘴唇,“亲一口,我应你。”
温琼耳朵发烫,拍开他的脸,“不要脸。”
邵黎在隔壁床忍不了,狠狠咳了两声,温琼的脸更红了,她看了眼输液袋,推着修清岩,“你去喊护士。”
修清岩起身,喊来护士。
这回还是上次那个护士,她看到修清岩在,不敢乱讲了,拔了针对温琼说:“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随时出院。”
“谢谢。”
“不客气。”
这一天精神紧张,加上与楚信的那番对话,温琼身心疲惫。温琼握着修清岩的手,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