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吴府的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家仆穿着喜服立在门口撒钱,一箩筐一箩筐的铜钱被抬出来摆在门口,引得大人小孩疯抢,风光又热闹。
漱玉牵着大丫的手进了吴府,刚送上封红,吴老爷和吴夫人一起迎了出来:“女神医,您来了,来,上坐,请上坐!”
如果不是因为漱玉,吴承勇的脑疾恐怕还是不能好,所以吴家一直把漱玉当作恩人,这次吴承勇成亲也被安排了上座。
吴家的生意重新红火了起来,从前的亲朋好友也都涌了下来,家里的席面就开了上百桌,热闹非凡。漱玉推辞不了,坐了上座,一直来敬酒的人就没有停过,还有的当场就让她号脉,女神医的名头太响了。
漱玉被纠缠得脱不开身。
此时府学巷的宅子里,谢氏睹物思人,不知道又是哪家办喜事,唱堂会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更勾起了她的思念之情。
门外,一辆青帏油车停在了门口,周柏霖扶着母亲从马车上下来。
周夫人穿一身深色海清,整个人面色柔和了一些,她看着紧闭的大门:“是这一家吗?”
周柏霖紧张得手都出汗了,到了跟前又有些犹豫不决:“娘,万一她们不同意呢。”
周夫人看着周柏霖紧张的神情,有些心酸,当初周家风光的时候多少好女儿家上门提亲,周家都需要挑挑拣拣,现在自己的儿子如此胆怯不安让她心疼。
“没事,议亲嘛,总要议一议,只要我们诚心诚意就不愁亲事不成。”
“嗯。”周柏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几次他都想提前问一问秦艽,但是又害怕被拒绝,最后还是求得母亲出面,到时候就算议亲不成,两人相处也不会尴尬。
谢氏本来伤心不已,听到敲门声赶紧擦了一把脸。
“周大夫,你怎么来了?”谢氏看到他有些惊讶,再看他身边是一位气质淡雅的妇人,心中咯噔一下。
周柏霖恭敬地冲她一揖:“夫人好。这位是我的母亲,是来替我上门提亲的。”
听到提亲二字,谢氏又是高兴又是惶恐,高兴的是京都的青年才俊不必慑于鹤拓王的威严,不敢与自己女儿议亲了,当初鹤拓王砍了广仁寺的桃花送到她们府里已经让人议论纷纷了,如今鹤拓王的婚事已经定了,就是她也松了一口气。惶恐的是自家女儿的身体,虽说她亲口承认毒能解,但是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子嗣又是重中之重。
这样心中想着,还是把他们母子请进了屋子。
屋里就她一个人,茶水也都是冷的,周柏霖自觉地接过了茶勺去一旁烹茶。
“这门亲事是我家小子高攀了,但是他从小心性良善,喜欢上了婉儿就再难看上其他的人。”周夫人看着在一旁烹茶的儿子,声音徐徐:“我膝下就两个儿子,女儿已经嫁了,两个儿子自然是一碗水端平,你也不要担心他们成亲后的日子。只要柏霖成亲了,以后他们小夫妻就单独分出去住,宅子我都准备好了。”
成亲之后分出去住,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谢氏对于周柏霖一直都十分喜欢,他经常来医馆帮忙,对他们家也帮衬了不少,长得又清秀干净,平常都是乖巧地埋头做事,以后真的成亲了,女儿也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应付妯娌,日子会松快不少,她心中已经按捺不住要答应了,但是还是理智地说了家里的情况:“婉儿从小体弱,身体亏空了不少,虽然她自己就是大夫,但是医者不自医,于子嗣方面恐怕有些艰难,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给她议亲的原因,也是希望她身子完全调理好了再说亲事。”
周夫人心中一凛,正准备说话,周柏霖便抢先了:“没事的,我们还年轻,也不急着要孩子,再说医署有不少弃婴,万一到时候没有孩子,我们可以领养。”
周柏霖一身正气凛然,周夫人就算要拒绝也说不出口。
谢氏感动不已,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喜欢,双眼通红:“你这孩子,好,是真好。那婶娘也不瞒着你了,婉儿承了她师傅国医的封号,也有了封地,她跟我说过,等她爹爹回来了,说不定就要举家去她的封地生活。”
周柏霖一下子愣住了,如果去了封地,以后与父母兄妹就相隔千里了,他犹豫地看向了母亲。
周夫人知道儿子这段日子茶饭不思的样子,自从丈夫出事之后,她日日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长子也常常呆在卫所,女儿也嫁了,作为母亲,她已经没有什么是能给儿子的,京都看着繁花似锦却藏污纳垢,还不如去王婉的封地,至少能衣食无忧,不必被他父亲所拖累。
“听说巫溪县山清水秀,最是养人,是一块宝地。”周夫人接过话头:“如果以后你们去巫溪县生活,那么聘礼我就折成现银。”
周柏霖瞬间双眼泛红,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他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母亲的冷漠,兄长的无视,自己的束手无策都让他想逃离。
周柏霖跪在周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周夫人含泪把他扶了起来:“以后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一定要爱护妻儿,支应门庭。”
谢氏也是感动不已,如此苛刻的要求周家都答应了,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让婉儿嫁到别处去,她就是死也是不愿意的,如此才能看出周家是何等的诚心诚意。
两个母亲坐在一起泪眼婆娑地说了一下午话,周柏霖在一旁烹茶准备点心,临走时,双方交换了庚帖,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后面的三书六礼一步一步地来。
......
漱玉在吴府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倒头就睡,第二日一睁开眼看见床头的庚帖,酒一下子就醒了:“娘!”
谢氏和大丫在准备早食,桌上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
漱玉一身亵衣,光着脚,手上拿着周柏霖的庚帖:“娘,这是什么?”
“哦。”谢氏一边摆碗筷一边说:“昨日周夫人上门提亲,亲事我答应了,已经交换庚帖了。”
漱玉觉得五雷轰顶,自己就是出去吃了一顿喜酒,自己的亲事就定下来了,她脑袋嗡嗡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谢氏拉她到桌边坐下,给她端了一杯水:“我是你的母亲,难道会害你你成。你说,周大夫是不是一个好人?”
漱玉点了点头。
谢氏脸上有些笑意:“其实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不是,这个周大夫就是青年才俊,虽然他父亲出事了,但也是事出有因,我们王家也落魄过,自然不会做出那等落井下石的事情。”
漱玉一直把周柏霖当作好友,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过:“娘,我的情况!”
谢氏安抚地把手抚上她的肩膀,眼眶泛红,微微点头:“娘都说了,周家都可以接受,就算以后跟着你去封地,他家也同意。”
漱玉目瞪口呆,周家竟然连子嗣都能妥协,还同意跟着她去封地。
谢氏起身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今早周家送过来的聘礼单子。”
聘礼单子足足有一人高。
“周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要这些宅子、铺子、田地,她就把这些折成银子。”谢氏是谢家的姑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看到周家的这张聘礼单子也说不出半个不好来:“你说,满大齐,你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吗?”
漱玉可以肯定,她的确再也找不到比周家更好的婆家了。
“娘就是怕好事变成坏事,所以都没有隐瞒,免得你们成为怨偶,不成想周家都答应了。”谢氏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要是你爹在,也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说起这个,谢氏又开始抹泪,漱玉垂眉看着桌子上的庚帖和聘礼单子:“日子订了吗?”
“周夫人把你们的八字送到钦天监算日子了,我本来想着等你爹回来再说,但是又怕生变,干脆就依了周家选的日子,你说呢?”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依周家定的日子吧。”漱玉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每个人都必须向前看。
谢氏顿时欢喜不已:“那这段日子你也少去医馆,你之前不是说能给自己解毒吗?那就好好在家里解毒,到时候诞下麟儿,也不辜负周家的心意。反正医馆里有长青,还有坐诊大夫。”
大丫在一旁欢喜地鼓掌:“阿姊要成亲了,阿姊要当新娘了。”
漱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今日要去私塾了,吃了早饭快点去。”
“阿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以后当你的左膀右臂。”
谢氏含泪笑着给大丫夹菜:“是呢,大丫要好好读书!到时候爹爹回来可是要考教你的功课的,不合格小心吃板子。”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早饭,突然门响了,竟然是采芝斋的小二过来送点心。
那小二笑着送上匣子:“周大夫一早就等在门口,专门等的第二锅,第二锅的点心最好吃。”
接过匣子,看到里面黄色的点心,漱玉心中有一丝柔软,倘若他们结为夫妻,互相记挂,往后余生也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