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话音落下,皇上脸色愈发难看。
一口腥甜的气息涌上胸口。
林冬曜见此,急忙上前护在皇上身前,
“皇奶奶,如今四国使者都在此,先让他离开,他还会再回来的!父皇的身体要紧。”林冬曜沉声劝着太后。
黑衣人选在今天发难,四国使者都在,京都的笑话是被人看定了,若父皇再出岔子的话,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皇奶奶,父皇身体不适,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林简也沉声劝着太后。
只不过他与林冬曜的心态注定无法一致。
林简从未想过,父皇竟会隐瞒他如此多的事情!难道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将来要对林冬曜不利?还是说——这么多年来,父皇都在做着两手准备,那个比他还要年长两岁的皇子才是父皇真正选定的接班人!
而他不过是一颗傀儡棋子!一直摆在明处愚弄世人!
一旦到了父皇认为最重要的时刻,那个幕后的皇子就会现身,取而代之!
尽管心底疑问如山,林简也不会在此刻提出质疑甚至不满。他已经集聚了足够的势力,他要伪装好自己,伪装自己对这个威胁自己地位的皇子没有敌意!
“皇奶奶,您也不要说气话!”林简对太后使了个眼色,太后终究是跟皇上母子亲情这么多年,如今知道皇上外面还有一个皇子却是瞒着她,太后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无私,如何能承受得住?
可是看到林简的态度,太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了。
“哀家现在说话还有用吗?呵——”太后冷笑一声,别过脸去,多一眼也不想看到皇上。
“不行!不能让他走!必须将他就地正法!”临国公却始终不依不饶,甚至带人堵住了黑衣人和他手下的去路。
黑衣人今儿出现,就是选在四国使者都在的时候,并且抓住了林南徳,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天朝内乱,这一出好戏一旦演开了,四国使者不但知道天朝皇上和柔怀王爷染病在床,还知道林真睿外面还有一个大皇子,而实际上所谓的长子太子,其实是二皇子!
四国使者若有异心,还不趁此机会出手?
今天这出戏若不是演的足够场面,如何能逼得林真睿在众人面前承认!
现在林真睿什么都不说,肯放了他就是对全天下宣布,他林真睿的确是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并且年长太子两岁!
这既是丢了天朝的脸,也是引起了天朝内部巨大的波动。
现在谁还敢说太子的位置稳如磐石?
蒙面黑衣人对带人拦在身前的临国公不屑一顾。
“临国公,你这是要带头造反吗?知道林真睿外面有个皇子比太子还年长,担心太子地位不保,这是要明着忤逆天朝皇上的话了?”
“你少在此危言耸听!家父是代皇上铲除妖孽!”纳兰彦这时站出来开口,他比临国公还紧张想要黑衣人性命,最好是生擒黑衣人,从他口中这流落在外的皇子是谁!然后一网打尽!
父亲年事已高,他还年轻!若是林简不能当皇上,他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纳兰彦和临国公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不肯让黑衣人离开。
“临国公!纳兰彦!你们要造反吗?”林冬曜代皇上开口教训二人。
“柔怀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都是为了皇上好!决不能让如此妖言惑众的阴险小人就此离开!如今四国使者都在,这岂不是打了我大天朝的脸?”
临国公虽然一贯也比较打怵林冬曜的冷酷无情,可现在这关头,他宁可得罪林冬曜,也不会让黑衣人离开。
况且林冬曜不也得了重病吗?
一旦林冬曜死了,林南徳还年幼,那还有谁跟太子争皇位?
“临国公!是不是打脸你代表不了大天朝!你连你临国公府都代表不了!你所有荣誉身份地位都是父皇给你的!是父皇才能代表天朝,代表所有子民!”
林冬曜语出冷酷严苛,一时竟然临国公哑口无言。
临国公若是反驳的话,就等于给了林冬曜给他定罪的机会!现在太后都不说话了,临国公也要三思才行!
目睹此景,黑衣人不觉得意冷笑,
“呵呵——林真睿啊林真睿,你聪明一世,却是忘了不能辜负女人这个道理!更何况还是别人的妻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那个儿子现在何处?安全与否?不用担心,只要我安安全全的离开京都,他就平安无事!我倒真是意外,你竟是对外面的私生子如此在意,甚至超过了从小在你身边长大的太子——看来你是没听过,自古多情空余恨这句话了!”
黑衣人字字句句都在故意刺激林简。
纵然林简心下已成霜,在面上他也不会表露分毫出来。
父皇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没必要再去追问到底是他重要还是外面的兄长重要!黑衣人想要刺激他发作,他偏不!
可临国公和纳兰彦却看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一心想要知道黑衣人说的皇子是谁!如果放走了黑衣人,他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
“皇上!真的不能放他走!太子才是天朝的皇孙贵族!这黑衣杀手危言耸听,妄图在这么多人面前丢我天朝京都皇室的脸!这种人决不能留!”
临国公说着,一个眼色,纳兰彦就要动手。
这时,鸾凤与林真睿视线交织,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是多情之人,却也是深情之人。
他或许欣赏自己,但最为怜惜最为情根深种的还是他第一个女人!对他而言,自己是他的红颜知己,是冬日雪山中可以相伴走出困境的知己,可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却留给了他第一个女人。
鸾凤静静看着林真睿,四目交织,她眼底如水平静,如烟云释然,看尽了世间繁华权欲,她长途跋涉而来,只为看他最后一眼,不为当日任何怨念痛苦,只为看一眼曾经以为是一生挚爱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她身边不乏各种男宠,他也是后宫三千。
他们各自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们无法在千帆过尽之后,拥着余生平静度日。
林真睿眼底对鸾凤有歉意,有深情,有满足,有挂念。
她的大度释然,才是给他最大的安慰。
也许她始终相信,不争不夺,也有属于自己的将来。
而正是她在感情上的这份淡漠,真真入了他心底,令他心酸动容。
若他们彼此身份是普通凡人,那么他们将是彼此相拥一世的不二人选!
世人常说,生迟生早,你恨他君生我未生,她恨你我生君已老,却又有谁对于相逢明明是最好的时候,却偏偏无法在一起而唏嘘感叹良多。
鸾凤这个名字,注定刻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
若说舒巧茹是他一生挚爱,此生难忘,那鸾凤则是可以令他会心微笑,此生无悔的女子。
他是一代帝王,多情,却也深情。
此刻,除了太后,无人知晓鸾凤和皇上之间曾发生过的故事,更加无人看懂他们近在咫尺却注定相隔千里的眼神。
“临国公!纳兰彦!如今——是不是连哀家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太后咬牙开口,不得已站出来阻止临国公和纳兰彦。
纳兰世家是她一手扶持到现在的,太后开口,临国公和纳兰彦果真是安静了下来,虽然面上还有不忿,可之前反应最激烈的太后都沉默以对这件事,他们若继续下去,则是连太后的支持也失去了。
眼看着黑衣人要大摇大摆的离开大殿,林真睿眼神复杂却又平静。
该来的总会到来,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十年前就对他下毒的人,到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在皇宫安排了如此多的内应!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在四国使者前来的时候令他颜面尽失威信扫地,令他失去内外支持,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他现在既担心庞锐安全,也想知道黑衣人的真正身份。
随着黑衣人带领他手下的死士一步步退出大殿,满月视线突然凝结在黑衣人腰间悬挂的腰牌上!
蓦然,她只觉得后背一股冷风寒冽而起!
那腰牌——
是她送给姑姑的!
怎么会在黑衣人身上?
这腰牌是庞锐从大漠戈壁的商队中捎回来的,整个天朝只此一块,满月看到之后甚是喜欢,因为可以辟邪镇宅,满月就将腰牌开光之后送给了姑姑,姑姑也很喜欢,却是一直小心珍藏不曾拿在外面。
所以其他人都不曾见过这块腰牌。
腰牌的绳扣是满月亲自编织上去的,手法也跟其他腰牌不同,所以满月更加确定这腰牌是她给姑姑那一块,若不是黑衣人刚才抓住林南徳的时候被林南徳扯乱了衣襟,也不会露出这块腰牌!
难道黑衣人还抓了姑姑?
可皇上的大皇子跟姑姑有什么关系?
满月担心姑姑安危,却又不能出去阻止黑衣人离去。
不得已,满月在慕华后背轻轻写下:“派人去侯府,看令狐泉安危。”
写完了,满月垂眸不动声色的站着。
慕华挑了下眉毛,轻轻点头。
可她身边的人只有单于道安,况且东洛的人对京都也不熟悉。
慕华只好硬着头皮在年政背后写字。
年政起初感觉到有一根手指在自己后背写字,说不出的酥麻感觉袭遍全身,虽然只是在后背很小的区域,可那一根小小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在他后背画着戳着,带给他的感觉却迅速传遍全身。
酥酥麻麻,莫名悸动。
只是很短的时间,年政额头就莫名冒出了冷汗。
更要命的是不过十一个字,慕华这个迷糊蛋竟然写错了四个,涂涂改改,好在年政定力好,要不然早就——
年政深呼吸一口,等到慕华写完了,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也不为过。
慕华吐了吐舌头,继而不服的挑了下眉毛!
现在可是令狐满月的事情,年政跟她拽什么?
拽毛啊!
慕华说的很多,牵扯上满月的事情,年政的确不敢耽误,立刻跟暗中的隐卫使了眼色,而苏康也觉察到年政的变化,虽然没看到慕华在年政背后写了什么,但慕华刚才的手势分明是在年政背后写字通知他什么。
不管是不是跟伴读慕星有关,既然殿下要他保护慕星安全,他就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苏康也对暗中隐卫使了眼色,令因为跟上年政出宫的隐卫。
满月这边,目光始终没离开黑衣人的腰牌,但眼看黑衣人就要走了,她忍不住上前探了探身子,却被慕华紧紧拉住。
“怎么了?慕星?”慕华紧张的小声问着她,担心她要冲出去。
满月摇摇头,身子站定在原地,脸上的担忧却没有隐去。
尽管她只是很细微的动作,站在不远处的林简和林冬曜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尽管他们人在皇上和太后身前挡着,可眼角的余光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满月。
林简早已下定决心,不论她是谁,不论男女,都要将她留在身边!而林冬曜则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无法面对,却阻止不了心底的挂念和担忧。
慕华看了眼林冬曜的反应,自己则是长舒口气,
“还好我刚才拉住你了,你要走出去的话,万一那些侍卫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吓死我了刚才——”
慕华一手紧紧拉着满月的手,另一只手紧张的拍着胸口,如此动作,看在林简眼中却是一瞬火冒三丈的感觉。
林简并不知道慕华是女儿身!在他眼里,早已将慕星看作是满月的化身!看到慕华拉着慕星的手,林简眼底杀气凌然而起。
正在这时,当众人以为黑衣人真的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承乾宫大殿时,大殿外蓦然响起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声。
“搅乱了我天朝内外,拍拍屁股就想走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不劳而获的好事儿?”
随着说话的声音落下,一抹白衣身影翩然而入。
而黑衣人则是带着手下步步后退,不得已被逼退回到了大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