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恍惚之后,满月轻声开口,
“知道的多,必定经历的也多。倒不如一路跌跌撞撞慢慢学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话一出口,便会被风随时吹散一般。
如果现在再问满月,究竟是想要一种一开始就单纯简单的生活,还是一定要经历一番痛彻心扉的折磨才能迎来像林冬曜这般唯一深爱的夫君,她也无法做出一个选择。
因为过往痛苦太重太浓,她渴望的一直就是平静简单。而得到与林冬曜在一起的最终,却是经历了无数血泪,究竟值得与否,又如何能说清?
——
满月回到房间已是傍晚,林冬曜也刚从外面回来,见她正站在四周透风的大厅里发呆,不觉解下自己披风披在她身上。
“慕华不是走了吗?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之中带着柔情似水的关怀在意。
“我——擅自做主将年政派到东洛两到三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年政毕竟是你的手下,我这么做,还是有不妥的地方。”满月面对着他,抬手环住他腰身,将自己单薄纤细的身躯投入他怀中。
“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你是我娘子,我的一切都是你可以说了算的。”他即便是宣誓她享有的主权也是如此霸气桀骜。
“在慕华这件事情上,我是有些感情用事了。因为我不想慕华走太多弯路,也是因为今儿一早看到闫青青对魏枫的态度,让我看出闫青青心仪的人其实是魏枫。所以我擅自做决定,让年政离开京都,我不该用自己的看法来左右别人的命运。以前我不会这么做的,只会任由慕华顺其自然下去。”
满月将面颊埋在林冬曜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安然静心。
“感情用事才更有血有肉。”
“那我以前很冷血了?”满月挑眉反问他。
“以前你也一视同仁,对谁都冷淡无情。所以我并不觉得特别难过。”某位爷实话实说。
“年政那里还要你去说,或者——”满月迟疑了一下。
“或者让年政亲眼看到闫青青和魏枫在一起时的样子,他才会开悟明白。”林冬曜替满月说出后面的话。
满月窝在他怀里嫣然一笑,
“现在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
“那是你觉得,你的心我也只看到了一角而已。”他似乎话中有话,听的满月微微一愣。
“有吗?”她没有抬起头看他,依旧窝在他怀里。
如果这一刻她能抬起头迎上他期望的眼神,或许他们之间可以更早探寻到彼此内心最深处。
入夜,林冬曜轻轻拥着满月,听着她传出均匀呼吸声,眼底却是涌动复杂矛盾的情绪。
他也想探知她内心最深处,知道的越多越好。
自从知道她是重生归来两世为人,他不会还怕她是一缕幽魂或是鬼魅,而是担心——不知何时,一觉醒来,她会不会就不在他身边了。又或者,当她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这一世的令狐满月,而非与他两情相悦的令狐满月!
那样一个令狐满月喜欢的就是林冬合了,会不会如此?
他并非杞人忧天,只是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之后,他总会担心自己现在可以天天拥在怀里的人,若有朝一日魂魄走了,而他面对的人,虽然还是之前的容貌声音,可灵魂却已是两个人了,他又该如何面对?
——
次日一早,满月醒来,某位爷早已穿戴整齐。
见她醒了,林冬曜转身看向她,迅速敛了眼底忧虑,转而是她熟悉的体贴呵护。
“今儿中午的时候,我安排杨晓黎带你去安康街,有你想看的好戏。”他眼角笑意阑珊,仿佛昨晚的忧虑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一次,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是成竹在胸。不过我还是没想通,你要如何空手套白狼?”满月坐在床上,托腮看着他。
他笑着捏了下她鼻子,眼底尽是浓浓宠爱。
“那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正人君子,但是在有些人面前,比的就是谁更阴险,谁更狠心。”
他笑了笑,对着她的时候,任何情形之下,他都可以笑着面对。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了我,脱离了你王爷的身份,若要经商的话,你的手段是我最好奇的。”
满月披着衣服坐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一瞬充满了好奇的光芒。
林冬曜却是一瞬恍惚,待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满月后,眼神经历了瞬间的阴鸷一刻。
“你怎么了?”满月蹭的走下床,刚才那一刻,他的眼神太过诡异,好像一下子不是她认识的林冬曜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会要处理的事情。你先休息,我出门了。”
话音落下,他匆匆出门,满月看着他离去背影,脑海中却如何也挥散不掉他眼底的那一抹阴郁。
——
正午,骄阳如火。满月坐在马车里面,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安康街集市。
“夫人,主子乔装成普通商人,现就在那儿。”杨晓黎指着前方不远处一身烟青色长衫粘着胡子眉毛打扮成中年商人的林冬曜。他正站在一家旺铺门口,有官差上门似乎要将他带走。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三个一身华丽衣着的中年男人正冲着林冬曜的方向,幸灾乐祸的笑着。
可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官差带着人到了他们面前。
这时,林冬曜却是不紧不慢的朝马车这边走来,乔装之后的杨晓黎立刻掀开车帘,林冬曜抬脚走上马车,车帘放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马车内的场景。
林冬曜身上寒气重,并不急着将满月拥在怀里,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月却是抬手覆在他冰冷手背上,她掌心的温热传递给他,旋即整个人也窝在他怀里。这一刻,他的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大号暖炉。
“你身子这几日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一点凉气都不能沾,先出去,乖。”他推着她,奈何却被她手臂紧紧环住了腰身。
“已经好了。”她听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好了?”某位爷眉毛挑高,语带双关。
“嗯。”
“那今晚我好好安排一下。”某位爷低下头,在他心爱的小女人额头落下绵长深情的一吻。
“外面怎么样了?你就这样就上来了,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跟这件事有关吗?”满月小声问着他。
“他们来了。”林冬曜食指覆在她唇上,指着马车外面。
“月老板,月老板!你这不能躲起来啊!你看现在官差要查封我们的铺子了,你可要帮帮我们。”
马车外响起一道责备不悦的声音。
“张老板,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我用三间铺子作抵押,分别在你张老板还有另外两位老板的十五间铺子里面代卖我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如果卖的不好,就用我那三间铺子抵押了当租金,如果卖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我当初也是看中了三位老板这十五间铺子的兴旺劲儿,可刚刚官差却来说有人匿名报官说我卖的东西有毒吃了会死人。
官差要查封我的特产,我思来想去,这若是我的特产被封了,生意做不下去了,受益最多的不还是三位老板吗?三位只需匿名报个官,在我的特产里面动一下手脚,就能白得了一间铺子,这等一本万里的生意,三位老板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响了!
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大概是没看清当时签的协议吧,那协议上可是写明了,如果我的货物放在你们这里代卖出了问题的话,你们可是要受到连带责任的。三位老板当初是没看清吧!”
林冬曜语气平缓,带着丝丝嘲讽。
“姓月的!你还好意思说协议!你!当初签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一条,那分明是你后来趁我们三个人不注意写上去的!你这摆明了是要讹我们!!”
马车外,王老板暴躁开口。
林冬曜呵呵一笑,无所谓道,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不是你说没用就没用的!再说了,要是没人在我的货物上动手脚的话,又岂会出现官差?官差不来,谁又能找上当初签的协议的麻烦?”林冬曜反唇相讥,正王老板虽然愤怒,却哑口无言。
“你三人刚才不还幸灾乐祸的很吗?既然如此,那就一块都去衙门吧。大不了我损失的只是三间小铺子,你三人损失的可是安康街最好的十五间旺铺。这害人之心不可有的道理,你们不懂,就让我来教你们。”
林冬曜话到这里,满月这才看懂了他这一出戏的前后经过。
前几天,他故意选了那三间冷清的铺子做诱饵,当初买那三间铺子的时候,满月想的是三五年后,安康街是必要扩建,到那时,那三间铺子的价值就非今日可比。买入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找了属下隐卫挂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商人。马车外的三个奸商肯定是调查了一番之后认定林冬曜在此无根基,所以才敢在他放置店内的特产动手脚。
其实林冬曜等的就是他们出手!
看来他选定这三个人,当初也是做了详细的调查。
至于协议是如何修改的,这应该就是林冬曜所说的比比谁更无耻谁更狠心吧!他当然有手段在协议上做文章。
这三个人原本是想贪小便宜坑林冬曜一笔,没想到——
满月相信,林冬曜的手段可绝不止这点。
“张老板、王老板,赵老板,现在是衙门要来查封铺子,现在我要去衙门一趟,衙门要如何处罚我,我都认了,倒是三位老板小心了,只要我不改口的话,三位的那十五间铺子也要跟着一并被查封,至于何时能解封,可就说不准了。三位在京都的名声也都不怎么好,得罪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一直没有落实的罪名罢了,如今我的事情一出,想必昔日吃过三位亏的苦主都会出来说个究竟,到时候有的三位老板受的。”
林冬曜语气轻飘飘的,带给马车外三人的却是说不出的压迫感觉。
他们三个人当初肯跟他合作,是看重他是外地初来京都,无根无基,也没有其他隐形的势力,所以才——谁知竟是如此狠辣的角色。
“三位也别杵在那里了,赶紧让开,我要去衙门了。”
林冬曜再次开口,马车外三人却说什么也不离开。
“月——月老板,要不这样吧,你开个条件,我们合计合计,凡事都好商量,这件事只要你帮我们扛下来,到了县衙不提协议的事情,条件你开!”赵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对其他两个人使着眼色。
只要先稳住这个月老板,他们的损失以后再慢慢跟他算账!如果现在就被查封了铺子,这可是快要过年了,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而且还会影响到其他铺子的生意,放在他们铺子代卖的东西可都要赔钱给别人,而且他们三个人得罪的人的确很多,这要是收到了消息全都找上门来,他们就遇上大麻烦了。
“是啊,月老板,你开个条件吧!”王老板也耐下性子问道。
马车内,满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冬曜。
看他接下来如何整治这三个奸商!
“三位要早这么说,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要我扛下来可以,不过我的损失你们可都要包了!我那十五间铺子的特产可是价值千两纹银,我现在就要银票,银票到手,到了衙门,我自然不会提对三位不利的半个字。”
林冬曜开始一步步将三个奸商朝他的陷阱里面引。
“一千两纹银?!!你怎么不去当江洋大盗!!”张老板气的跳脚,也是心疼他的银子。这一间旺铺五年的租金也不过一百两。这人张口就要一千两!可如果不给的话,损失的可就不止是几百两银子了。
“衙门的人可在那里等着我呢,三位商量好了没有?”
林冬曜冷笑一声,旋即下令杨晓黎驾车离开。
“哎!月老板!月老板!!你可不能走啊!有话好好说!还有的商量!!”赵老板急忙拦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