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贪婪地,只是贪欲的多少不同罢了。
身为普通又平凡的李茗海,肯定也免不了这个俗套。
舞厅每晚上可观的收入,让李茗海变得轻狂起来。
也让他忘记了最初跟骆波合开舞厅时的“约法三章”。
骆波为保舞厅平安无事,避免引祸上身。
他曾告诉李茗海,舞厅只是娱乐的场所,不是藏污纳垢之地。
骆波还给李茗海提出过几点要求。
舞厅不给嫖客、赌徒和瘾君子等不三不四之人提供场所。
开舞厅的前两年,看到行踪可疑的人进舞厅,李茗海连忙如数退还门票,让保安把人撵出去。
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疆各族人民思想观念的开放。
人们对社会上存在的“黄赌毒”等现象,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惊小怪。
李茗海如今开舞厅是只要给门票费来者必进。
本来,在舞厅跳舞原本是一种健康的尽情抒发。
可是对某些嘴里国骂不离口、内心如同阴暗腐糜的角落的人来说。
任何高尚的娱乐都会变成低级趣味。
任何高雅的场所都会成为他们乱来的自由市场。
这是文化的使然,也是环境的使然。
随着经济的发展,不少人口袋有了钱。
这时的新疆开始变得开放起来,不似前些年那样闭塞滞后。
迪斯科舞在新疆风靡一时。
跳舞也成了某些人的借口或达到某种目的的一种方式,跳舞只是装样子而已。
不少已婚或未婚的男人在舞厅猎奇。
在舞厅跳舞,男女之间贴在一起搂搂抱抱的。
在狎狎低语中充满着猥琐,在扭动的舞姿里荡漾着荒YIN……
舞厅的音响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光芒映照在场内疯狂摇摆的人身上,气氛瞬间达到高潮,却充斥着颓败的气氛。
不少男女看对眼后,一拍即合,俩人拥抱着离开舞厅,去隔壁老谭开的旅馆包房过夜。
也有不少人在舞厅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舞女成了舞厅的抢手货。
明面上,这些个头高矮不一、胖瘦不同的舞女是跳舞的。
暗地里,她们是从事某种特殊行业的女人。
舞厅除了是跳舞者、嫖客、特殊行业女子常来的场所。
由于人员密集、舞厅灯光昏暗,也成了某些瘾君子常来的地方。
李茗海为了赚取更丰厚的利润,原来的平价烟酒、花生、瓜子等零食都高价出售。
他看着不少人把舞厅弄得乌烟瘴气,看在钱的份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起初,贾兵来舞厅跳舞,李茗海还出面干涉一下。
毕竟是自己妹夫,催促他早早离开舞厅。
现在,自家妹子都回娘家跟贾兵打离婚战。
贾兵眼看着就是外人了,对于卑鄙龌龊的贾兵,李茗海懒得搭理。
这天,李茗海看见贾兵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舞女跳着贴面舞。
他感到恶心,眼不见心不烦。
李茗海早早离开舞厅,让小舅子大梁守着。
舞厅的灯光旋转生辉,时明时暗,红白相间,色彩斑斓。
构成一幅生动的、迷人的、然而又使人困惑的、烦恼的氛围和场景。
在这个充满诱惑的场所,往往是某些人腐糜自己的最佳保护所。
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贾兵,又开始他醉生梦死的生活。
凌晨一点,一辆乳白色的救护车碾压着路上的雨水向前飞驰。
车里躺着生命垂危的贾兵。
原来,贾兵吸食过量,当场就在舞厅口吐白沫、浑身颤抖。
吓得舞厅的人,如鸟雀般一哄而散。
正睡觉的李茗海听到卧室外传来小舅子急促的敲门声。
他慌里慌张披着衣服起床,听说贾兵出事。
李茗海连忙拨打医院的电话。
救护车拉着抽搐不止的贾兵朝医院赶。
在半路上,贾兵就断了气。
贾兵的离世无疑给贾家当头一棒。
李茗溪听到消息,差点昏厥过去。
她回想着跟贾兵生活的点点滴滴。
最初的爱恋早被贾兵家暴的荡然无存。
除了怨恨,就有几丝的同情。
还有,在她心底感到更多的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李茗溪知道自己终于解脱了。
贾兵暴毙见不得光,贾家没按新疆汉族人的风俗停放三天。
为了避人耳目,贾家当天就匆匆掩埋了贾兵。
埋葬贾兵的第三天。
李茗溪在哥嫂李茗海夫妇和大哥骆川夫妇的陪同下,来到贾家领儿子贾森跟她一起回家。
贾兵那在幼儿园当老师的妈妈,再也没有以前那颐气指使、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看到孙子发疯一样跑进李茗溪的怀里,她怅然地商量道:“小溪,森儿,能不能多待几天?”
贾妈妈的手轻轻颤抖,眼里祈求之意明显。
李茗溪反握住她的手,咬紧嘴唇,最后坚决地说:“妈,对不起。”
贾妈妈如何宠溺贾兵的,李茗溪看在眼里。
如今,贾妈妈对儿子贾森的宠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茗溪害怕儿子贾森在贾妈妈的教育下,肯定又出现第二个贾兵。
贾妈妈潸然落泪。
骆川心中不忍,打着圆场道:“您要是想念小森了,就去小溪那儿看看嘛。都在一个县城里,又不远。”
贾妈妈也只好作罢。
李茗溪抱起儿子临走前,低语道:“妈,后天给他过头七时,我跟小森一起去。”
骆川夫妻俩跟哭天抹泪的贾妈妈点点头,准备陪着李茗溪离去。
贾兵的爸爸阴沉着脸从屋外走出来,脸上马上能挤出水一般。
骆川跟昔日的亲戚乍然相逢,面对面,双方都是掩饰不住的尴尬之色,同时叹了口气。
李茗溪抱着儿子躲在骆川身后,怯怯地对着老贾低声喊道:“爸。”
贾父冷眼扫视着李茗溪,用鼻子爱答不理地冷冷“哼”了一声。
骆川看出他心里相当不痛快,故装糊涂,伸出手来跟贾父握手。
贾父认识骆川,也知道骆川是西域市的名师,不得不给点面子。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地回握着骆川的手,不咸不淡道:“来了。”
骆川担心夜长梦多,不愿逗留,辞别道:“贾父,我们走了。”
李茗海顾忌着贾父的身份,对着板着脸的贾父点头哈腰道:“贾父,我们先走了。”
贾父正眼都不看他,虎着脸、冷言冷语道:“小李子,你那舞厅秩序太乱,要停业整顿一段时间,对了,这几天抽空去局里交罚款。”
李茗海心里一窒,知道贾家这是开始动刀子收拾李家了。
他愣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骆川见状,连忙帮腔问道:“贾父,罚款期限最晚哪天?罚多少?”
贾父摆着官架子,正眼看着骆川,摆着官腔道:“出了这个事,本来要罚3万的,我给说下情,少罚了1万。”
骆川嘴角带着一丝讥诮,客套道:“那多谢贾父操心了。”
一走出贾家的单元楼门,李茗海狠狠朝地面啐口唾沫。
他愤愤不平地骂道:“那天派出所警察来舞厅调查这事,明确说过,罚款1万块,妈的,这老东西公报私仇,还说情,听他放狗屁,说情说的停业整顿,一万块罚款搞到两万,什么人嘛?!”
骆川扫了眼气的脸色发青的李茗海,正色道:“小海,这舞厅,你跟三十白别干了,赶快转让给别人,要不就把这舞厅出租出去,让别人干其他行业。”
“为啥?!”李茗海疑惑不解。
“我看你掉进钱眼里了,为啥?!这老贾记恨上咱家了,你再开舞厅,他安排手下三天两天的来找你的事,你还做不做生意了?!”骆川恼火了,“你就安心做你的凉皮店生意,小本生意稳当。”
李茗海不甘心,争辩道:“大哥,你不知道,这舞厅比凉皮店挣钱多了。”
骆川狠狠瞪李茗海一眼,厉声道:“利润越大风险就越大,你不知道啊?!”
李茗海还想辩解。
妻子小梁扯扯他的衣袖,“小海,你就听咱大哥的,大哥不会害你的。”
李茗海固执地寻找理由,梗着脖子犟嘴道:“这舞厅是我跟三十白合伙干的,关不关舞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骆川停下前行的脚步,凌厉的眼神盯着执迷不悟的李茗海,铁青着脸低吼,“今天我就替三十白做主了,不干舞厅这营生。”
由于骆川的声调有些高,路人都回头看着他们。
廖云从李茗溪怀里抱起小贾森塞到骆川的怀里,做着和事老,“你有这个劲儿,帮小溪抱抱孩子。”
她回头看一眼不自然的李茗海,慢条斯理地劝说道:“小海,上次三十白去我家,你大哥就提过不开舞厅的事,三十白跟你大哥的想法一样,他说,舞厅是挣钱,可是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担心牵连一家人。这不,贾兵不就是在舞厅出的事?这钱是挣不完的,不能太贪,有时候呀,该收手就收手,开凉皮店辛苦些,可稳当啊,一家人不就是图个稳当平安啊。”
小梁气恼地对着李茗海低斥,“小海,哥嫂的话说到我心坎了,我两个弟弟这次吓坏了,他们也劝我,干其他生意都行,就是别再开舞厅了,现在舞厅乌烟瘴气的,嫖的、卖的,啥人都有,不干净。”
李茗海只好妥协,不情愿地嘟囔着,“停就停。”
在骆川的督促下,李茗海夫妇下午就去公安局交了罚款,并在停业整顿通知书上签了字。
李茗溪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在给贾兵过头七时,带着儿子坐着骆波的车,前去西域县东北角的墓地。
骆川担心贾家再找李茗溪的麻烦,安排骆滨和骆波一起陪同。
骆滨也害怕骆波在贾家人面前掩饰不住对李茗溪的爱,又拉着李茗海一起前往。
捷达车里坐着骆家兄弟俩和李茗海兄妹俩,还有小贾森。
骆波开着车慢慢跟着前面的警车。
前面的警车里坐着贾兵父母和他的两个姐姐。
车子停在墓地里最新的那座坟茔旁。
贾家的两个女儿绕到警车的后备箱去拿祭品。
贾妈妈边抹着眼泪边迈着碎步快速朝埋葬儿子的地方走去。
自从唯一的儿子暴毙,贾父深受打击。
整个人好像衰老许多,两鬓的头发斑白,腿脚都不大利落了,没有以往高高在上的气势。
此刻的他就是个普通的父亲,一个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
贾父下车都是司机搀扶着下来的。
贾妈妈朝前没走两步,吓得惨叫一声,随即哀嚎道:“我的妈呀!天哪!这谁干的啊?
!哪个缺德的这么丧良心啊?!”
这边的骆滨听到凄厉的嚎叫,快速跑过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身子微微发抖,一股寒意透进骨髓。
贾兵的那座新坟,前些天还好好的。
可是如今却被人挖开,棺材盖子也被人挪到一边。
骆滨翘首搭眼一看,里面除了陪葬的烟酒和衣物,空空如也。
棺材里没有贾兵的尸体。
李茗溪听到惨叫,吓得赶紧抱起站在腿边的儿子贾森,浑身战抖着。
骆滨见贾妈妈身体摇晃着,快要摔倒,快速伸手扶住她。
他对着走出车子过来探看详情的骆波喊道:“三十白,把小溪和小森拉进车里,不让他俩出来。”
骆滨又对着李茗海高声吼道:“海子,快,拦住贾父,别让他过来。”
好心的骆滨生怕这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再受到刺激。
贾家两个女儿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中的祭品哗啦啦掉在地上。
她俩抱头痛哭,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这谁呀,太缺德了吧?!”
“人都没了,就不能留个尸首嘛?!”
贾父心里头莫名的恐慌,他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李茗海。
李茗海被他推搡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从贾父前行的双腿间,看到被扔到一边的棺材盖,也吓得瞠目结舌。
可是不知为什么,此刻的李茗海心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贾父铁青的脸看着儿子空荡荡的坟茔,压抑着绝望的情绪“呵呵”地低笑着。
他的笑声比夜晚猫头鹰发出的叫声还要凄厉。
他干瘦的脸泛出一层铁青。
随同而来司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贾父,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了然。
司机理智地分析道:“这绝对是瘾君子干的,西域市有几个人,也一样,埋葬第二天就被,跟贾兵一样。贾父,赶紧查吧!”
“妈的,还查个屁,小兵的尸体早被他们烧了。”贾父不由破口大骂,“妈的,他是被谁给祸害地沾上这玩意了?!到现在都没查出来!”
看着气急败坏的贾父,骆滨心底可怜起这个中老年丧子的人来。
贾父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为了劝阻贾兵家暴李茗溪,骆滨找到他这个当爹说理时趾高气扬的他了。
看着可怜的贾父就如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脸的凄惶,骆滨也释然了。
他不再记恨贾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