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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勇说着话,上前伸手搂住骆滨的脖颈套着近乎,“哎,骆滨,听说在你地里打工,你开的工资不低,你那有活干,也想着我这个老同学撒。”

骆滨也来个顺水推舟,点头应允道:“行,莫麻答(没问题),杨勇,你给村里人说下,这烘干厂,我骆老三也有份,别有事没事的,来这里闹腾撒!你们这样闹腾,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杨勇干笑两下,右手挠挠下巴,“这不是才知道这厂子你有份嘛?!放心,以后不会来找事了。”

他朝旁边的男子递个眼神,俩人仓皇离去。

李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道:“妈的,这几天真倒霉,前几天,杨勇拉了一小四轮大米过来烘干,我告诉他,我这里烘干过苞米和油葵,大米从没有烘干过,我让他拉到晒场去晒,再说了,他那点大米,还不够我的煤电费呢,那点东西不值当开机子烘干。可是他缠着我非烘干不可,就像个跟屁虫,我走哪里他跟哪里。想着杨勇是村里的老百姓,就当是帮他一个忙吧,煤电费就当是白给他用了。没办法,我就让师傅小姚去烘干。谁知道,这点大米在一样的温度下竟然炸成了爆米花。”

骆滨“噗嗤”笑了出来,他想象着大米在烘干房里变成爆米花的场景,实在可笑至极。

李献嗔怒道:“你还笑,没点同情心。”

骆滨使劲憋着笑,“后来呢?他为啥抓你的衣领?”

李献气呼呼道:“我看大米被烘干成爆米花,就给他按照市场价赔了,爆米花也让他拉回家喂鸡去了。就这样,杨勇还不愿意,非让我给他赔精神损失费,妈的,这不是讹人嘛?!他要精神损失费,大米被烘成爆米花,小姚师傅都快吓哭了,小姚的精神损失费跟谁要去?”

骆滨知道,村民杨勇这是欺负外乡人。

他递给李献一根烟,安慰道:“好了,李哥,别气了,你让我参股的事,我考虑好了,跟着你干。”

李献顿时来了精神头,他把椅子挪到骆滨对面,兴冲冲说:“老三,我这烘干房太老了,筛子都是螺旋式的,我听说,东北有进口的烘干设备,我打算明年引进先进设备,咱俩大干一场,准发财。”

骆滨对开烘干厂的效益不甚清楚,他好奇道:“李哥,看你对烘干厂这么感兴趣,利润大吗?”

李献神秘一笑,“等你干了就知道了。没利润,我敢搞大?!”

他又对着骆滨推心置腹道:“老三,按照我的财力,一个人干烘干厂没问题,可是,你也瞧见了,有些村民喜欢欺生,每年收粮时,不时有人来闹事,想讹钱。有你骆家人参与,没人敢来,毕竟你家是老XJ人,口碑又相当不错,我看了,不管哪个民族的村民,对你骆家没人不竖大拇指夸赞的。再说了,咱俩合伙搞万亩地,既然生产、加工和销售一条龙,你应该加进来,这样对你也公平。”

骆滨调侃,“我就跟你干,十几年前就知道,跟着李哥干能吃饱肚子。”

李献呵呵一笑,戏谑道:“吃饱还不行,我要让你吃撑肚子。”

这对相识相知十几年的好友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李献跟骆滨促膝交谈,虽然俩人是多年的好友。

可是在烘干厂的生意上,李献很少提起其中的利润。

而骆滨也不是多事之人,从不向他打听。

“小老弟,既然咱俩合作,就一步到位。烘干机、锅炉、烘干房、地磅、测水仪,这些都换成新的,当然,旧的照样用。这些烘干设备投资至少百万左右,流动资金准备个200万元,咱就从10月份开始烘干,烘干3个月,到12月底,纯利润至少100万元。”李献露了底。

骆滨诧异,“这么多?李哥,程序复杂不?”

“管理起来简单着呢,没那么复杂,只要尽心去做,没问题。锅炉是烘干厂的心脏,锅炉要买最好的,我现在这套机子是螺旋式的,听说东北引进了一种立体式的,烘干起来又快,容积还大。”李献指着外面的烘干房,“这烘干房24小时也就烘干个500来吨,实在是太少了。咱搞大的,挣钱多。”

骆滨认真听着,插话道:“苞米干湿粮的差价,每吨大概多少?”

李献伸出一个巴掌来,炫耀道:“最少这个数。”

“500块钱?!”骆滨听得瞠目结舌,“哟,这样说来,搞厂子可比种庄稼来钱快。”

李献说着实话,“整个伊勒地区,也只有我李献一家烘干厂,我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肯定挣钱啊!”

李献告诉骆滨,每逢收获玉米的那一个月,由于农民收割下来的玉米水分大,烘干厂少,很多玉米都是晾晒后才出售。

而这段时间,饲料厂基本上没有库存,玉米市场价格在这段时间是全年最高的。

李献就是抓着这个时机抢收玉米烘干,然后脱手。

他收购的玉米在烘干时就被上门前来购买饲料的饲料厂或养殖大户预订了。

他修建的那两间大仓库,几乎没囤过玉米。

一年四季都是空的。

骆滨跟李献这么一聊,顿时信心百倍。

他决定跟李献合伙扩建烘干厂。

一阵寒风过后,阿勒玛勒村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起初是簌簌而下的雪粒,沙沙作响。

不一会儿,就化成轻柔曼妙的雪花,慢慢落下。

房屋、树木、田野,远山和伊犁河畔到处都是白雪皑皑。

清晨,沙拉在做早饭,巴格达提拿着大扫把清扫着门前的积雪。

隔壁的托乎塔尔和白大爷起床后,并未急着洗漱。

俩人撒泡尿后,就朝牛圈走去。

这几日,不少母牛要下牛犊子了。

被狗链子拴着的黑背来福,正扬起前蹄,对着牛圈不安的狂吠着。

俩人都没在意来福的异常举止。

白大爷走到牛圈旁,余光被雪地那一长串清晰的脚印吸引住了。

他顿时止住了脚步,连忙蹲下身子观察着这串脚印。

托乎塔尔把三根木椽子从皮带制作的圆环中抽出来,这是牛圈的门。

突然,白大爷惊呼一声,“托乎塔尔,坏了,狼的蹄子印。”

托乎塔尔一听连忙冲进牛圈,只见离牛圈门不远处躺着一头小黑白花牛犊。

牛犊脖子上不断往外喷着血。

托乎塔尔惊恐地喊着,“白叔,快,快,看,看。”

白大爷起身快步走进牛圈,望着这一幕,忙对着托乎塔尔说:“这牛被狼咬了,看样子,狼听到咱俩的动静刚跑掉,哎,这牛活不了咯,快去喊巴格达提,拿刀宰了,赶紧把血放利索,还能吃肉,扔掉太可惜了。你们不知,我吃。”

托乎塔尔连滚带爬地朝南边的砖房跑去。

小黑白花眼巴巴地望着白大爷,两只牛眼流着眼泪,露出绝望的神色。

白大爷蹲在牛犊子旁边,难过地低语道:“哎,看着你这么受罪,只能给你补一刀了。”

巴格达提赶来后,三人把牛犊子拖到外面的空地去宰杀。

牛是很有灵性的动物。

连着好几天,牛群围着牛犊子死了的地点哞哞直叫,老母牛还不住地哭泣。

这是牛群在悼念死去的小牛犊子。

骆滨接到白大爷的电话,得知牛犊被狼咬了,也只好作罢。

他叮嘱白大爷把牛犊收拾利索留着吃,不必把肉送给他了。

巴格达提赶着马车到北山坡拉了些松树枝条回来。

他跟白大爷等人在屋前用墙根处一堆闲置的砖块临时搭建了长方形的灶台。

沙拉把牛肉切成长条,撒上咸盐腌制。

随即,他把条条肉块搭在长方形灶台上的根根钢筋上。

巴格达提把松枝填在砖块垒起的灶台底部里,不生明火,只是慢慢地燃起细细的白烟。

烟气袅袅,有点呛鼻子,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香味缭绕着屋前,缭绕着被挂起的牛肉上。

直到熏得肉滋滋冒出小油珠,一点点变得紧实,变得焦黑。

连着熏了好几天,牛肉就熏好了。

沙拉把熏好的肉一条条悬挂在灶台上临时搭建的横木上,白大爷想吃肉时,就顺手取下来可以炒着吃、煮着吃。

白大爷盘腿坐在炕上,嘟囔着:“这牛被狼惦记上了,可真麻烦。”

推门而入的骆滨接话道:“白大爷,一点不麻烦。当初盖牛圈都怪我太大意了,用椽子当门,狼肯定能钻进来,我拉了些三合板过来,重新做门,把牛圈和羊圈周围的大窟窿小洞眼的都堵上,这狼还能飞进去呀?!”

几人吃了午饭后,开始修缮牛圈羊圈。

寒冬虽冷,每个人都穿得厚实,倒也没感到寒冷。

骆滨边用榔头使劲敲打着合页上的钉子,边扬声说:“巴叔,白大爷,你们从马群挑匹马,收拾完这门,宰杀匹马,灌些马肠子,咱过冬吃。”

白大爷摇头道:“老三,不是刚熏了牛肉嘛?够吃了,够吃了。”

骆滨笑答:“这点牛肉咋够吃?再说了,巴叔他们又不吃这牛肉。马肉、马肠子跟牛肉不是一个味,收拾好马肉,你们这里留些,剩下的我拿回家,给大哥、二哥家都送点。”

他对着旁边打下手的托乎塔尔安排:“托乎塔尔,去开水井多抽点水,收拾马肠子要不少水。”

巴格达提扶着钉好的门缓缓起身,“老三,有匹马腿瘸了,宰那匹马吧。”

白大爷瞅瞅墙根处的松枝,嘟囔道:“松枝少点,熏马肉马肠子估摸着不够。”

已经走出五米开外的托乎塔尔回转身兴冲冲道:“白叔,我抽了水,赶马车去拉松枝。”

白大爷望着托乎塔尔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夸赞道:“老三,瞧见没,托乎塔尔变得比以前勤快多了。”

巴格达提戏谑道:“那是,有老三白开给的不花钱的马肠子吃,他能不勤快点吗?!”

骆滨笑问:“白大爷,托乎塔尔真跟古丽巴哈离婚?”

白大爷话糙理不糙道:“他头上的那顶绿帽子戴了多少年了,这俩口子再过下去也没啥意思,不如早点离婚。现在的托乎塔尔变了个人,也有钱了,再娶个老婆松松的,不困难。”

几个汉子又忙碌起来。

巴格达提宰杀马的速度也挺快。

不大一会儿,一张完整的马皮平摊在雪地上。

他把马的胴体就放在马皮上开始分割。

沙拉和白大爷配合着把马肠子清洗干净。

托乎塔尔把切成条肉的马的肋骨按照沙拉的叮嘱,撒上咸盐、胡椒粉等作料。

骆滨这晚回家很晚。

几人在灯火如昼的屋里配合着,把腌制的马肉一根根灌进切成一截截的马肠子里。

然后把马肠子两头扎紧。

巴格达提见天色不早了,催促骆滨赶紧回家。

剩下熏制马肠子和马肉的工序,他们几人来做。

第二天清晨,白大爷起了个大早就去查看牛圈。

牛圈羊圈旁又出现一串新鲜的狼爪印,只是牛羊都毫发未损。

白大爷看着牛圈里几头即将生产的母牛,连忙返回砖房去给骆滨打电话。

晌午时分,骆波手拿着承包土地种植苗圃的证明从沙枣树乡政府出来。

他双手把证明小心叠好,塞进羽绒服上衣口袋。

随着育苗子的人日渐增多,育苗子也日渐正规起来。

县林业局要求种苗子的人都要办个育苗生产经营许可证。

骆波打算返回县城办理相关手续。

感觉有点口渴,他穿过马路到对面的乡客运站商店买瓶水喝。

走到客运站入口处正准备拐进旁边的商店,却被人流阻住去路。

乌压压的人头中有个大背头,甚为显眼。

那人被身边几个明显是小弟的人簇拥着,架势十足。

骆波微怔,不由多瞅了几眼似曾熟悉的面孔。

他看清楚这人后,心头微微一震,竟然是16年前在少管所同监舍的赛都拉,一个自小就会盗窃马匹的老手。

骆波的视线顺着赛都拉等人朝旁边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车落下,整个心更是瞬间被一只无形之手揪紧了一般。

他强忍着内心的震愕注视着丰田面包离开后,这才缓步走向商店买了瓶水喝着。

他一口气喝完半瓶水,稍稍纾解了震惊过后的麻木感。

当年在监舍时,赛都拉曾说过的只言片语一遍遍在耳际回放,那样清晰。

赛都拉曾说过,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某个地方。

他曾得意的炫耀过,当他出现在某地,那地方的牲畜就要遭殃了。

因为赛都拉是有名的盗马贼。

自小就在骏马上长大的赛都拉,不仅有高超的训马技术,而且一眼就能分辨出马群中的领头马。

赛都拉曾说过,无论再野性难训的马在他手下会变得服服帖帖。

他盗马从未失过手。

骆波想着骆滨万亩地那成群的马牛羊,跟赛都拉那狡狯的笑容在脑海中重叠放大,再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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