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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凤怜终于是正眼看来,“千姑娘心里什么都明白。”

“本来不明白,但经过昨晚的事……”千柳饮了一口茶,果然还是品不出什么惊人的味道来。大家都是明白人,她这么说,肯定也知道肖先生的用意。

“千姑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嗯,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凤长老。”

“请说。”

千柳放下杯子,说道,“昨晚你拾得了一枚墨玉扳指?偿”

她没有半分犹豫,“是。

千柳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赖账啥的,“那扳指是我掉的,可以把她还给我吗?”

她微微拢着细眉,“那墨玉扳指,做工精细,墨玉也是上乘好玉,按理说,这世上不会有相同的一枚。”

“嗯。”

“所以,我也不会认错,那是家师的遗物。”

千柳一愣,顿时有种快要浓雾拨开的感觉,但是又不知道到底往那儿拨。为什么秦怜居会和那个水妖有牵扯?

秦凤怜淡声道,“三个月前墨玉扳指突然消失,昨晚在云长老尸体旁看到,我还以为是他偷了去……”

“等等。”千柳怔道,“你说,墨玉扳指是三个月才消失的?可是当真?”

她眉头皱的渐深,“是,千姑娘似乎对这扳指很感兴趣。”

千柳沉思起来,如果秦凤怜要撒谎,她就不会说这扳指是她师傅的。事情越来越想不通,等她再唤千柳,千柳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蹭地站起来撒腿就跑,“我还有事,改日再来,告辞了。”

急匆匆出了清怡阁,思绪也开始理顺了。

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般,那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耳边的水流声本来很细小,千柳步子越急,那声音就越大,刚要施展那点皮毛轻功登上瓦顶,脚下却感到了微微湿润,再抬头,那湛蓝天穹,已是一片蒙灰色。

“嘿嘿嘿……小姑娘……走这么急,摔到了怎么办……我说过,你跑不掉的……”

有了前两次的惊慌,千柳现在镇定多了,盯着那传来声音的方向,说道,“你到底是谁?跟那个长老什么关系!”

“不愧是上天的宠儿……这么浓郁充沛的灵体,还是那么聪明……真是可惜了……”

千柳腿打着颤儿,强自镇定,面上冷笑,“你就不怕千濯香斩风再出现,把你脖子给拧了?”

“嘿嘿嘿……他们要来这里,可不容易……不然你以为,前两次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赶来?沧州池塘水域大小上千……嘿嘿嘿……要找,可不简单。这次我快一些,等他们来了,你已经变成我的丹药了……放心,小姑娘,黑白无常不会发现我们的……助我飞升吧。”

千柳握紧了拳头,他要是过来,自己就一拳打碎他的脑袋,“你说的轻巧,黑白无常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你要是把我弄死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你阻挠鬼差办事,又囚禁其他生灵。”

那水妖蓦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凄厉,“这沧州,有转世灵魄在,我又与那灵魄有前世契约,黑白无常是发现不了我的……嘿嘿嘿……我就把你拘禁在水域里,他们自然也找不到你啊。”

千柳微怔,“那转世灵魄是谁?”

他顿声,忽然那声音似乎近在耳边,“让我吸了你的灵力,我就告诉你。”

千柳猛地转身,一个面色苍白,长得俊秀的年轻人面含笑意,与千柳想象中那阴险的模样十分不同。而今这模样,倒像是个文弱书生,却不知为何会变成如此。

“小姑娘。”他眼中慢慢泛红,“来,过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到我这边来……”

手腕已被他握住,那指甲,忽然变得极长,朝千柳心口刺来,千柳惊叫起来,眼看那指甲要戳进千柳心口,却见他猛地缩回手,指甲全化成黑烟。他惊的退到船尾,“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千柳捂着急跳的心,低头看去,燕小李给自己的那个那裹着檀木的香包,已经是破烂不堪。燕小李临走时开玩笑地说千柳有大劫,送这香包给千柳护身的。

可是这水妖,明显比想象中厉害,一个香囊,还奈何不了他。

他休息了片刻,手中化了一柄匕首,寒光粼粼。

这晦暗水域,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白光透进。水妖又近乎癫狂,“又来坏我好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老大我在这儿!”

喊完这话,人已快虚脱,这水域好像会吸食人的力气般,光是说话,就费了很大气力,更别说还手痛击他,浑身软绵无力。

那缝隙突然炸开般,一柄剑疾驰而来,千柳赶紧伸手握剑,用力一挥,只见白光闪过,从水妖胸口刺去,生生撕了一个口子。

水妖满目惊愕不甘,刹那化了烟雾消散在这水域中。

千濯香化了身,携千柳出了水域,刺眼的光束照来,缓了缓神,睁眼看去,已是一个陌生地方。从屋顶往下看去,院子中,果然又有一处池塘,绽放着满满荷花,此时看来,却是诡异异常。

千柳倚在他身上半晌,脸颊已湿,才惊觉自己落了泪。他伸手替千柳抹去,却没了平日的轻佻,“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来。”

“你当时在睡觉。”

“笨蛋。”

千柳抓着他的衣袖把泪抹干净,抬头看他,“老大,兵器跟使用的人如果没有默契,是不是代表着没有缘分,也不合适?”

“一般来说是这样。”他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千柳摇摇头,“昨晚你出鞘,我觉得不是我在用剑,而是你在掌控我的招式。我本来以为是当时情况太急。可是刚才,又是那种感觉。我想起斩风说的,心意无法相通……”

心意不相通,是不是就无法长久一起……

千柳心情开始低落起来,虽然说老大不是剑吧,可是……心里不好受啊。

千濯香忽然低头在千柳额上重重印了一记,“傻丫头。”

“我才不傻。”

**

第二日,天开始下起小雨起来,千濯香直到在床上躺到中午才换化成人形,正好千柳也无聊,就开始八卦起斩风口中暗恋仙灵剑的那个月儿来。

不想千濯香想了好久都没从吞噬的剑魄里回想起太多有关的信息,反而搜寻出了凡歌与仙灵的。

千柳吐了吐舌头,越发感兴趣起来,

“仙灵不想杀凡歌的,她如果真的恨他入骨,又怎么会用一把钝器。”

“可是那也应该很难过吧?”

“难过又怎么能形容那种绝望呢?”

任何人和恋人不得不成为敌人时,恐怕都会不高兴。

千濯香依然将千柳抱的很紧,轻声道,“那时候仙灵负伤将那把什么月剑带走,了无音讯。凡歌后来也得道飞升,将仙灵剑留在了人间,这一下子,就是千百年。”

千柳身子便缩了缩,千濯香也顿了声,声音又是带着满满的笑意,“不过现在没事了,就是准备好好的修练,以后再也没人可以伤你了。”

千柳应了他一声,抱着他不愿松手,即便头顶烈日照来,也不想松开。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千柳闷声应道,“没啊,是你身体太冷了,传染过来了吧。”

“小柳儿……”千濯香忽然一脸愕然,盯着千柳道,“你的脸,怎么变成紫色了?”

**

千柳中毒了,龙花毒。

没有人袭击过千柳,所以解释便是,千柳离肖先生太近,也中了毒。

千濯香坐在一旁蹙眉来回看着千柳的脸,摸着下巴说道,“又变成红色了。”他笑道,“已经变了三种颜色了,我倒是想看看蓝色的是怎么样的。”

千柳伸手捶了他一拳,“讨厌死了!人家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没心没肺,哼哼,还怎么见人啊~”见他伸手过来,千柳拦住他,“不许帮我解毒。”

千濯香叹道,“如果薛艾不来呢?”

“那也不许解。”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千柳好奇道,“你在干嘛?”

“我在学燕小李卜卦,看看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小人缠身。”

千柳又气又好笑,“燕小李那破神棍,你就听他瞎忽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趁着给人卜卦顺走了不少好东西。”

千濯香也笑了笑,“薛艾不知道来不来,不如我去把她绑过来。”

“以她的性子,你要是真去绑了,就算她来了,也不会治我。”千柳掀了被子,伸了个懒腰道,“虽然手脚发软,但力气还有一些,等晚上趁着夜黑天高,可以去抓贼了。”

“抓什么贼?

“抓给我下毒的贼。”千柳坐在床沿,眼珠子转了个圈,默了默,淡声道,“他如果不这么过分,我懒得跟他计较,不会理会。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千柳低头看着在替自己穿鞋的千濯香,心里又暖了起来,等他一起身,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本以为他会笑笑,却见他得寸进尺的侧脸道,“还有这边。”

千柳伸手捏了捏,“嗯,给。”

他付之一笑,握着千柳的手,揉揉千柳的脑袋,面上又是认真的神色,“解你的毒,不需要花费我多少灵力。”

千柳顺着他的手蹭蹭,像极了一只要顺毛的猫咪,笑道,“那等我快毒发的时候,就有劳千大侠了。”

虽然他说的那么轻松,但是千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斩风那样灵魄没有受过多少伤的人,救肖先生尚且要用性命,千濯香就算现在恢复了,就算不用赔上命,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况且,昨日他从水妖手中救出自己,回来后就隐隐有些不对劲。

薛艾如果来了,会救自己吧。她要是不救,千柳就厚着脸皮去求。

她不是心冷,只是矫情罢了。

踏着月光往肖先生住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千柳都在压着心中挣扎让自己住腿的小矮人。步子又走得快了些,生怕一时心软,又往回走了。

走到房门前,婢女不在,斩风正站在院落中,抱胸站着,沐浴在银白月下,背影却甚是寂寥。似乎是察觉到有声音,已见他立刻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凌厉,见了千柳们,才又渐渐平复。

“斩风。”千柳走到他面前,原来灵魄也会瘦的,面色也十分不好,“我有话想跟肖先生说。”

“太晚了,主人睡了。”

“千柳就是趁着这么晚才来的。”千柳定定看他,“我考虑的很清楚,他要怎么蒙骗教众是他的事,但是他这么骗了你,我无法原谅。”

斩风轻轻扫视了千柳一眼,“就算你是仙灵剑的喜欢的人,我也能下得了手杀了你。”

千柳忍住想要狂揍他一顿的冲动,静静看他,与其说他固执,不如说是愚忠。千柳拉住他的手想去肖先生的房间,却半寸都拖不动。千柳愤愤甩手,“我自己去,反正你在这里也能听见。”

“主人睡了。”

斩风伸手要拦,千濯香已经轻落在千柳们两人中间,挡住了他。

千柳快步跑了过去,敲了房门,不一会,房门便打开了,肖先生略带苍白的脸露出,“千姑娘?”

“肖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肖先生人已往后退了几步,抬手道,“离的太近,你也会中毒的。”

千柳一顿,“肖先生现在还要演戏吗?你不是一早就给我下毒了吗?”

肖先生诧异道,“千姑娘在说什么?肖某将你当作朋友,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是否是千姑娘离我太近,无意间中了这毒?”

千柳默了默,缓声道,“外人或许会以为你是中了别人所下的龙花毒,但是却瞒不过我。因为我看过的一本江湖志有记载,最后一朵龙花,被还军楼第四代楼主所藏,也就是你爹,作为独子,他可能不告诉你么?还是说,肖先生没听过?”

他未答,仍是未承认。斩风看千柳的视线,就算千柳不去正面看他,也能感觉得到怒意。千柳心一横,说道,“你一直有个很大的破绽,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吗?你明明知道自己中的是龙花毒,对所谓下毒的云长老却连半句拷问也没有,就借我们之手杀了他,肖先生是怕他跑了,而连自己中毒的事都不知道了么?你杀他,是因为云长老根本就没有叛变,所以你急着杀他灭口。而你的毒,你自己早就有解药了。”

夜深人静,只剩那草丛虫子鸣叫,还有微微的呼吸声。

肖先生神情渐渐漠然,再抬头看千柳,已是满目冷意,“是,又如何?”

千柳怔松片刻,“我的毒,也是你故意给我下的。”

他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是,又如何?”

肖先生没有再否认,一股凌厉之气自他眉间散出,“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你若早拆穿我,就不至于会中这种毒了。”

“那是因为我们不想伤害斩风!我以为你会明白他的心思,可是没有想到,我给你机会,你却连仙灵剑也想害!”

千濯香一愣,肖先生也是一脸意外之色。

千柳握了握拳,忍着要把他鼻梁打歪的冲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毁了斩风。他对你知无不言,而且跟你说过我曾中剧毒,而仙灵剑救我导致剑断的事。所以你也想如法炮制,因为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驱逐斩风,又恐他生变,于是想用这个办法毁掉他。”

他冷笑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斩风此时已经静了下来,肖先生仍是未看他一眼。

千柳深吸一气,“所以我先问了斩风是否有告诉你我中毒的事,结果是有。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而且,斩风要救你时,你可曾劝过?没有!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想他死,这样你就可以毫不费力的除掉他。”

千柳盯着他,继续说道,“你第二个目的,正是你第一个目的的后续,斩风若除掉了,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另外一把利器,而仙灵剑,就是最好的兵器,这点,恐怕是在昨晚杀云长老的时候,你就盯上了吧。但是他已经有我,所以你把我除去,便可以把仙灵剑据为己有。”

肖先生冷冷道,“斩风如果会救我,那仙灵剑千濯香也必定会因救你而剑断,我对你下毒,岂不是要自己把剑弄断。”

“你在利用人心。”千柳几乎忍无可忍想抽他一巴掌了,“如果我知道自己中的是无解之毒,必定不会再让仙灵剑替我解毒,最大的可能,就是独自一人离开,毒发身亡。但如果我没有这么做,仙灵剑因救我而死,你也毫无损失,反而因少了这名剑,日后再寻到宝刀宝剑,也再无威胁。肖先生,你想的计策好毒!你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会去叫薛艾来。你怕她真的来了,你的计划就全毁了,所以故意在斩风面前毒发。如果不是我拦着他,你的奸计就得逞了。”

千濯香似乎没有想到这层,他不知道龙花毒是在肖先生手上,否则以他的智谋,绝对不会想不到。斩风已是彻底愣住了,许久才道,“主人,千姑娘说的话,可是真的?”

肖先生默了半日,才道,“是。”他又笑了起来,“我本不想将你毁了,将你放在兵器库,几日不见你,但是你却还是留在还军楼,我已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你为什么还不走?逼得我用这个法子?”

斩风愣神,千柳抬手重重打了肖先生一拳,怒道,“因为他是斩风,对主人忠心耿耿的斩风啊。你如果真的要弃了他,那就明说,又何必做出这种卑鄙事!”

肖先生被千柳一拳打的后退几步,未还手,满目的冷漠,“你又知道什么,有这么一把化人的兵器在身边,是件多可怕的事?你的命贱如蝼蚁,我可是堂堂还军楼的楼主,富可敌国,若他发了狂,杀了我,谁赔我这条命?”

“你特么的才是蝼蚁,你全家都是蝼蚁!那你当日为什么要带他去筑冶那儿补刀?”

“我本以为,重铸后,他的魂魄就会消失,就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宝刀!”

千柳彻底怔住了,那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也终于是明白了。那所谓的重情重义,不过是假象。他只想要一把宝刀,而不是一把会化人的刀。可如今最难过的,莫过于斩风吧。

难怪千濯香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化身,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冷静的对待如鬼魅般的灵魄,即便他们不会伤任何人,即便他们很忠诚,但魂魄便是魂魄,始终跟人不同。

他待斩风如此虚情假意,却是因为他在害怕斩风。

还军楼楼主,手中有那么大的权势,他可以掌控成千上万的人,但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却没有一点把握操控。

所以唯有杀了,让斩风彻底消失,才能让他安心,即使那是跟他出生入死、誓死追随他的刀。

话说到这里,千柳已经无话可说,斩风脸上是什么表情,千柳也不忍心去看。

丫的!特么的心太黑了!!

肖先生忽然抓住千柳的左手腕,瞪着已有些腥红的眼,“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和仙灵剑把他杀了,毁掉,我给你解药,我有龙花毒的解药。你不想死吧,你还那么年轻,只是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千柳举掌要扇他,最好把他给一巴掌扇死,手却被人拦住,千柳偏头看去,斩风定声道,“不要伤了主人。”

“斩风!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千柳瞪着他,“他要杀你,他现在还要杀你!”

斩风点点头,“嗯,既然认了主人,这命,便是他的。”

千柳又气又急,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斩风看着千柳,说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我至今还在一堆破铜烂铁中。整整八百年,我的伯乐,终于是来了。可惜我做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现身,就算心意不通,也可以慢慢来。是我太着急了,想着让他尽快掌握刀法。没想到,却让主人担心受怕了这么久。”

“愚钝!”千柳现在不是想打肖先生,而是想宰了斩风。

千濯香忽然拉住千柳,说道,“小柳儿,斩风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

千柳怎么不明白,他这种一根筋的人,自己这么笨都看出来了,可是无法接受。呸!自己才不笨!

斩风默了默,终于是看向已经快要癫狂的肖先生,“我会离开。再不会踏入沧州半步。我与你的主仆之情,就此了断。”

肖先生睁大了眼,“我又怎么能信你所说?”

千柳怒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斩风说道,“我与你做个交易,灵魄与人一旦做了交易,所订下的契约,若是更改,灵魄便会死。”

肖先生看他,“你要什么?”

“给千姑娘解药。”

“那我要你永世不踏入沧州诚,在我出现的地方,你必须在三里之外!”

斩风漠然点头,“好。”

“斩风……”

他偏头看来,“事情因我而起,你若不解了毒,我会一世不安。”

千柳愣了愣,他不会不知道他那忘性极大的性子,可他这样的人,都能说出“一世”,现在他的心里,恐怕极不好受。千柳默然,看着他们订下契约,这样,肖先生也总该安心了。

那契约以血起誓,看着从斩风手中滴落的血时,突然觉得他的心,恐怕也在这般滴血。

回到屋里,千柳看着肖先生给的解药,便觉得恶心。如果不是想到这是斩风以契约交换而来的,千柳倒是想把它扔掉。拿了杯茶水,仰脖咽下。

千濯香拿着包袱过来,说道,“走吧。”

千柳点点头,出了门,斩风站在栏杆处,已怔了神。千柳扯扯他的衣袖,见他回头,忙挤出笑意展颜道,“走吧。”

千濯香也是笑看着他,“咱们先去氓州的凌山盟主府,影踪他们在那里等着呢。”

他微微点头,“嗯。”

倒是千柳楞了一下,改变路线了?

在天亮来时,千柳们已经离凌山有五里地,马车驾的很快,因为契约在天亮时会生效,如果不离的远点,斩风就魂飞魄散了。不过千柳只是让千濯香稍微赶马赶的快些,没让他拼了命的赶,千柳在车上被颠的都快吐了。

斩风如不动尊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斩风啊,你会不会赶马车呀?”

“不会。”

“哦。”千柳多希望他会,然后把千濯香给换进来。千柳掀开帘子,捶了捶胸口,说道,“天亮了,慢点,马不死,人都要死了。”

千濯香果然渐停了马,转过头来,额上也有细汗,原来刚才,他也在担心够不够三里地的事。千柳笑了笑,伸手替他抹去汗珠,“累了吧。”

他笑道,“晚上替我揉揉,就不累了。”

千柳缩手,“老大,你学坏了,越来越像个个纨绔、风流、轻佻的公子哥了。”

他抬眉看来,已是满满笑意,“你见过肯为喜欢的姑娘赶车的风流公子哥吗?”

千柳脸一红,张牙舞爪扑上去,还没动手就赶紧停住了动作,只见斩风钻出身子,蹲在一旁,看着他们,“饿了。”

“那去找个地方吃东西。”

千柳看着斩风蹲的姿势,又看着他脸上迷茫的神情,眨了眨滴溜的眼,伸手道,“斩风,手。”

他看了看千柳,伸了右手上来。

千濯香扶额,“小柳儿你不要欺负他。”

千柳嘿嘿笑了笑,摸了摸斩风的头,他这个样子千柳就放心了。忘性大,或许也是好事吧,至少肖先生做的那些混蛋事,说的那些混帐话,他都忘了。

想到他忘记了,千柳好像也忘了些什么。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差点没从车上摔下去。千濯香忙托住千柳,“怎么了?”

千柳支吾道,“我、我不是书信一封让薛艾来沧州吗,她要是真来了,却发现我们已经走了,她会不会千里追杀我们?”

千濯香思索半晌,沉吟道,“会。”

“……”

惹上坏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你坏的人……

千柳望着湛蓝的天,长叹了一气,作孽啊。

马上就要回到氓州了。

九月的风,微凉。

千濯香驾车的手势越来越好了,千柳坐在一旁,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握着缰绳,虽是赶车,动作却是潇洒好看。

“回车里吧,外面太阳大,你不是最怕热么?”

“不热。”千柳眯眼看他身上那还在微漾的寒气,笑道,“最近我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千濯香注视着前方赶车,车轱辘的声响隐约掩盖着千柳的声音,他却好似听的一字不漏,“所以你这几天晚上总是惊叫,便是因为看到了许多鬼魅?”

“是啊,不过他们对千柳没有恶意。看多了,好像也蛮好玩的。而且,有你在,我倒一点也不怕。”千柳笑了笑,“你说,待会回了家,要怎么跟影踪他们说件事?”

“先跟岳父岳母他们说了沧州发生的事,消除了他们的疑虑。”

千柳皱了皱眉,“一路上我在想这件事时,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嗯?”

“就是水妖的事。他说那里有和他签订契约的灵魄在。那那个灵魄是谁?他前世是凡人,又怎么会认识灵魄?还有,几次出现都是他一个人,既然灵魄也在,为什么不出来?”

千濯香的眉也微蹙起来,斩风已掀了帘子出来,便停了马车,转身问道,“你在骊城时,可否有察觉到那个灵魄在?”

斩风摇摇头,“鬼魅不少,但没有灵魄。”

千柳问道,“只有灵魄才能订下契约么?”

千濯香应了声,又说道,“连你也察觉不了,倒是怪事。”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也懒得再耗费时间了,这里离齐州城只有两里的路了,千柳拿过缰绳,“我来驾马吧,你化剑么?”

千濯香点点头,“你跟我进去,斩风驾车。”

千柳又看向斩风,“你,行么?”

“哦。”斩风眼眸动,没有多说。

进了氓州城,已是傍晚。一路驾车到了醉仙居后院门口,老大早就书信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了。看到前面两尊石狮,不禁咽了咽。千柳现在倒不怕他们们被吓到,反而担心待会自己说出真相要被围观。

不过被围观的是千濯香。

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想到这,放宽了心,抱着剑进去,斩风跟在一旁。

千柳摇了摇门环,扣门声叮叮作响,不一会便见茈苡开了门,见了千柳,立刻是眉开眼笑,“小姐,太好了,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没事太好了!”

“千主子呢?”

茈苡那贼眼从门缝看来,敞开了大门,瞪眼道,“这位公子是……”她哑然道,“小姐,你给千主子带绿帽子?”

“……”

到底,最后千柳还是没出千濯香,他们当做天神一样崇敬的千主子现在成了一把剑!

只说他还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于是,在一番热闹的庆祝宴结束后,千柳的一日三餐就改在了自己的小屋里。

晚上,千柳的闺房,香烟袅袅。

**

千柳偏头去看斩风,见他闷头在吃菜,笑道,“光吃菜不腻吗?”

“有点。”

“那喝些酒吧。”

斩风看了一眼千柳斟满的酒,一口饮尽,又吃起菜来。

“斩风啊,你要是看上我这里哪个姑娘丫鬟了,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做媒好不好?要是你觉得跟哪个人心有灵犀了,我也替你牵线吧。”

斩风点点头,这一点,便‘叭’的一声把头磕在了桌上,千柳愕然,“斩风,斩风。”不见他作答,千柳又扯了扯千濯香,“斩风晕过去了。”

千濯香转过身来,伸手探在他的脖间,片刻就缩回了手,“你给他喝酒了?”

“嗯。”

“醉酒了。”

“……他就喝了一杯……”

千濯香笑道,“他滴酒不沾,沾酒即醉。”他起了身,对千柳说道,“我把他扛回去。”

千柳忙说道,“我也帮忙。”万一老大出去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斩风弄回房里,替他盖上被子,千柳苦笑道,“他要醉多久?”

千濯香想了想,“大概是两天。”

千柳摇摇头,没想到平时站如松凛如风的斩风,竟然败给一杯酒。正要和千濯香调侃一下,脑袋却猛地一嗡,浑身顿坠冰湖。

只见千濯香看来,又是惊愕,“小柳儿,你的脸……怎么又紫了……”

一看那铜镜,千柳不但连脸都紫了,顿感连心都要碎了。

“是龙花毒。”千柳摇摇头,“不可能,肖先生分明就给了我解药。”千柳抬头看千濯香,“他会不会给我假药?”

千濯香沉思片刻,“在订契约时,已经跟他说过,若他在解毒时有欺瞒,也会死。但是你吞服下解药,他没有一点异样,就算是假的,他也应当是不知晓的。但是如果萧家一开始留下的就是假药,那肖先生也会毒发;还有一个便是,在他也不知道的时候,药被换了。”

千柳胡思乱想着,越发想不通,“我要离开这里,不然这里的人都得陪着我中毒。”

“小柳儿,我先帮你压制,然后我去一趟沧州再拿解药。”

听到他要一个人前去,千柳又担忧起来,“你一个人去,半路累了要化身怎么办?万一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走怎么办?剑身这么好,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宝剑,难免会起贼心。”

千濯香失声笑道,“你家老大这么讨人喜欢,你不开心吗?”

千柳急的要掉泪,“你认真点。”

“嗯。”千濯香依旧笑的淡然,“以我的速度,来回只要六七天。我帮你压制十天毒素,足够了。而且十天对现在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害。”

千柳千百个不信,他又劝了半日,才答应下来。让他压了五日,等斩风醒了,再让他帮千柳压五日。

千濯香连夜去了沧州。

同一时刻,昆仑绝顶的冰天雪地中,一只漆黑的大雕展翅而飞,向着中原大地呼啸而去。

冰雪狂肆中,一个壮汉面色严肃地看着大雕消失的方向,正是回到昆仑山的昆仑奴。

中午刚吃过饭,千柳又跑去斩风房里遛了一圈,他还是没醒,千柳顿时发愁他不会要睡上十天半个月吧,那自己岂不惨了。千柳又忽然想起来,如果肖先生给自己的药是假的,那为什么在回家的这十几天里,毒一直没发作,偏偏是回到了家,才又复发。

可惜千濯香不在身边,不能跟他一起商讨。

“斩风啊斩风,快些醒来吧。”

呼唤失败,千柳无奈起了身,刚出了门,便见一张鬼脸正面向着千柳,千柳惊吓片刻,那人已是笑了起来。

“茈苡,你跟谁学的这些?!”千柳抹了抹汗,“小姐我胆子小,你要是大晚上这么吓我,一定已经挨了我一拳了。”

茈苡翻了个白眼,叹道,“小姐,这是你教我的好不好,当初你让我吓唬芾四时亲自教我的。”

千柳一挑眉,“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茈苡瞬间乖乖站好,再多说一句,小姐肯定要开始想办法罚自己的银子了。

看着茈苡不说话,千柳小小失望了一下,唉~“影寒呢?不是说去接吴伯和我的眉叶鸟儿了么?”

“不知道。”

千柳眨了眨眼,“不知道的意思是?”

茈苡也眨了眨眼,“意思就是,吴伯飞鸽传书说今天到不了,明天下午才来,我没告诉那冰块,把他丢在某个小镇的客栈里,心情大好一个人跑回来了。”

千柳颇为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嗯,做的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可怜的影寒估计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俩人,让她们记仇到现在。

---题外话---有木有看到宝宝的努力呀~清明节不仅不断更,还加更应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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