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将那疯女人捡了回来,他就要先找地方将这拦了他手脚的疯女人给扔下,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先自己吃吃喝喝,因为这样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让他不能好好享受,可真是能气死他也!
当顾青尘找着地方将那彩柠仙子扔下时,看着她那张要死不活的苍白脸,他更狂躁了,将门用力一摔,挠着脑袋一脸烦躁地下楼出客栈去了。
未多时,顾青尘拽了一个身材瘦小须发花白的老头儿回来了,店小二看他一脸凶煞的模样,根本就不敢上前撄。
顾青尘拽着那老头儿直奔客房,十分粗鲁地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将老头儿扯了进去,丢到了那疯女人彩柠仙子躺着的床榻上,冷声道:“看她到底什么毛病!”
那老头儿被顾青尘拽了一路,穿街走巷的,本就气喘吁吁的,再加上顾青尘这么用力一扔,直扔得他险些栽倒在地。
待那老头儿站稳脚后的一件事就是转过头斥责顾青尘道:“你这后生!还能不能好好对待我这个老人家啊!?你这么什么都没说的就将我这老人家从医馆里扯来了,居然还这般粗鲁地对待我这个老人家,真是,真是没有点礼貌可言了!”
“老头儿别废话!赶紧给她看看她到底什么毛病!”
顾青尘丝毫不给那老头儿脸面,一脚就踹翻了脚边的凳子,那凳子立刻就碎成了几半,把那老头儿吓了一大跳,立刻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忙转头去看了昏迷在床上的蓝衣彩柠仙子。
老头儿看到彩柠仙子苍白的脸及满是已经干涸了的血点子的裤管,还有那裹着脏满血污的布片的双脚时,他花白的眉毛几乎都要拧到了一起,还未诊脉便先可怜道:“哎呀!这,这小媳妇儿可怜哪!偿”
“……”顾青尘眼角跳了跳,小媳妇儿?
顾青尘正想骂什么,只听那老头儿十分严肃道:“嘘,别吵,我老人家诊脉的时候,旁人可不能吵。”
“……”顾青尘抬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虽说那老头儿看起来有些不大正经,但他为那蓝衣彩柠仙子号脉时还是十分认真的,两道花白的眉毛愈拧愈紧,顾青尘在旁边看得却是很不耐烦。
他不耐烦他良心捡来的“包袱”,也不耐烦这个啰嗦的老头儿。
老头儿把着蓝衣彩柠仙子的脉,莫说他的眉毛拧了起来,变得他的眼神也严肃了起来。
老头儿号脉号得并不久,可顾青尘去等得不耐烦,又吼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会不会看病!?”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你以为长得人高马大的冲我老人家喊,我老人家就怕了你!?”
老头儿前边还被顾青尘吓到了,此刻他一把老骨头却不知为何突然就梗直了起来,顾青尘瞪着他,他也瞪着顾青尘,并且怒火不比顾青尘小,“你这种连自己媳妇儿都照顾不好的莽夫,跟我一个老人家喊什么喊!?”
“你自己看看你媳妇儿这都什么模样!?谁个女人家会受这样的伤!?女人会受伤,全是男人没用造成的!你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老头儿字字严厉,满脸的愤怒与鄙夷,就差没抬手去戳顾青尘的脊梁骨了。
“你老头儿究竟是怎么看出她是老子媳妇儿的!?你究竟长没长眼!?”顾青尘怒不可遏。
“你这种年纪轻轻就这么没用,照顾不好自己媳妇儿还不敢承认!你媳妇儿跟着你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滚滚滚!赶紧滚!不然老子忍不住宰了你这小老头儿!”
“老人家偏不!老人家要开了药方才走,至于这出诊钱,就当做老人家可怜你媳妇儿了,不收你的了!”
“……”
顾青尘一把将自己手中的顾青尘剑拍到了桌上,又吓了那小老头儿一大跳,可那小老头儿还真是倔得过分了,非但没有跑开,反是抖着手把药方开完了,也将那药方往桌上用力一拍,用力哼了一声,挎起药箱,昂着下巴走了。
顾青尘的颞颥突突直跳。
忽然,楼下街上有吵闹声响起。
“世子爷到,你们这些平民还不赶紧把路给世子爷让开!?”
世子爷?
顾青尘微微眯眼,走到了窗边,往下面正吵闹着的街市望去。
只见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正用力推开站在街上的百姓,不论男女,不论老幼,都将其狠狠地推到一旁,便是摆在街道两旁的摊子都没有放过,竟是瞧也不瞧一眼便将觉得挡了他们路的摊子给掀翻,生生“推”出了一条三丈宽的路来。
一时间,整个街市吵哄哄的,有孩童的哭声,有老人的呻吟声,有妇人紧张焦急的声音,而那些个男人却只管开路,丝毫不管这些百姓如何,就像不管他们眼前的这些百姓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路“打开”后,只见一顶由六名女子抬着的步辇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步辇上插着一把坠着暗紫色流苏的织锦华盖,步辇上坐着的——是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一个斜躺在一只丝绸软枕上、正浅笑看着两旁满眼惊讶惶恐又愤怒的百姓。
男子是在浅笑,然他眼中却含着对眼前百姓的深深不屑与鄙夷。
步辇很厚重,从那六名抬着步辇的女子面上的神情可以看得出,这顶步辇,很沉重,因为她们每个人额上都是津津汗意,牙齿津津咬着下唇,面上颇为苍白,身子朝步辇一侧倾斜,双手在轻颤,双腿也在颤抖,可见这顶步辇有多沉重。
她们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眸中神色紧张忐忑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走好,就会受到狠狠的责罚。
而这明明是男人该来做的事情,却是让几个女人来做,可见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顾青尘看着步辇上自以为高高在上能藐视眼前一切的年轻男子,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么个渣滓,难怪能让百姓这么吵闹。
“这个镇子,这么破破烂烂,怎么还有人住着啊?”只见那步辇上的华服男子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吐气。
下一刻,百姓震怒,有愤怒的男子忍不住这口气想要冲上前将他脱下来狠狠打一顿,在旁的人忙拦住冲动的男人,以免他们遭受不该受的惩罚,毕竟眼前的这个世子,他们惹不起。
“怎么着?本世子说得不对?有人想上来打本世子?”华服男子又轻蔑地笑了笑,“来人啊,将那些个敢瞪眼看本世子的人抓起来,狠狠地——打!”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只见男子眼里的笑意忽然变得阴毒。
“是!世子!”周旁的那些个高大的随从立即领命,冲到了人群里,根本不看谁的神色,只见男人就抓,抓了三个男人后,看也不看一眼,不管不问就往死里揍。
百姓震惊惶恐,华服男子笑着看“戏”,面色神情甚是满意。
就在男子笑着看“戏”时,抬着步辇左边杠子的女子脚步微微踉跄,使得步辇上的男子身子晃了晃。
那名女子震惊把自己吓到了,其余五名女子皆是瞪大了眼,满眼的恐惧,下一瞬,那名脚步微微踉跄的女子忙赔罪道:“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求世子不要责罚奴婢!”
“不是有意的?”男子盯着那名浑身颤抖的女子,微微挑眉,“落辇。”
女子们立刻将步辇放了下来,那犯了错了的女子即刻跪到了男子面前,磕头认错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下回绝对不会再犯错了!求世子不要责罚奴婢!”
“犯了错还想让本世子不责罚你啊?”男子伸出脚,勾起了女子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只听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也好,这一次就不责罚你吧。”
女子觉得震惊,正要给男子磕头谢恩,却听得男子接着道:“本世子一向心善,那就……将你送到青楼去吧,来人啊,将她送走。”
青楼……!?
不止这名犯了错了的女子,便是其余五名女子以及周围的百姓,全都震惊了,不过是不小心没走稳一个脚步而已,居然就要被送往青楼!?
这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那女子被吓傻了,连求饶哭喊都忘了,就这么怔愣着任两名随从将她拖走了。
本是吵闹的街市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闻男子轻蔑又得意的轻笑声在响起,“本世子可真是又做了一件善事。”
男子得意地笑着,慢慢走到了一名满眼强忍着满腔愤怒不平的年轻男子面前,抬起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你们也觉得本世子是在做善事对不对?你们哪,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小镇能得陨王府的管制可是天大的荣幸,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本世子来看你们呢,也是你们的荣幸,看看你们,真是各个都能污本世子的眼。”
听着男子这视这整个镇子如粪土的话,百姓只敢怒,却不敢言,不因其他,只因这个小镇,归于陨王府管!而眼前这个视他们不如草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陨王爷的独子,陨王府世子宝麟!
可恨,可恨!纵使满腔怒火咬牙切齿,也无人敢将胸中这怒火爆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目空一切的世子看够了戏后大笑离开。
不过就在那陨王府世子接着要制造第二场“戏”来观赏时,忽然有一名侍卫模样的男人从镇子外的方向急匆匆跑来,冲到了宝麟面前,气喘吁吁地给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宝麟面色一变,抬手狠狠掴了那侍卫一巴掌,转身快步往镇子外的方向走去。
顾青尘看着宝麟的背影,满眼的鄙夷与冷笑,这般来惹民愤,只有蠢货才做这样的蠢事,这陨王府的人做事,似乎人人都考虑后路的,真是不明白这梁金的皇帝老儿怎么让陨王府存活到现在还不倒的。
顾青尘冷笑着,转头看了床上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彩柠一眼,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拿在手中的药方,沉着脸又一次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顾青尘因为站在客栈楼上,与宝麟离得远,没有听到那侍卫给他禀告的话是什么以致于他变了脸色。
侍卫说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云狂大人明日来,王爷吩咐赶紧准备。
第二件,五公主在一个小姑娘挑唆下被人给打成了重伤!
**
那位一直巴巴要跟着顾青尘的彩柠仙子,这一睡,便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任是屋外如何吵闹,她都没有醒来,就像她已经很疲惫很疲惫了似的,睡着了,便睡得沉沉的。
当那彩柠仙子微微睁开眼时,屋子里很明亮,已是到了次日的午后。
彩柠仙子只觉自己浑身酸痛,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但当她见到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她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疼痛,连忙坐起了身。
当她坐起身时,盖在她身上的薄被顺势下滑,堆在了她的腿上,彩柠仙子第一反应是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身子。
彩柠仙子才垂下眼睑看到她身上穿着的干净里衣时,她愣住了,瞳孔慢慢睁大,眼眶颤抖,紧着掀开了还盖在她腿上的薄被。
她的手才拿开薄被,一瞬之间,彩柠仙子本就苍白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只见她抬手揪住自己的衣襟,目光怔怔愣愣的,一副受到了极大刺激的模样。
这是她的衣裳,是她封住仙术前裹在包袱里的唯一一套里衣裤,她身上穿的,不应该是这套干净的里衣裤,不是这套里衣裤的……
这,这就是说——
彩柠仙子颤抖着的眼眶愈来愈红,身子颤抖得愈来愈厉害,她就那么傻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她没有哭没有叫,只是将自己的双臂抓得紧紧的,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腕,好像以此能让她不害怕似的。
“叩叩”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轻轻的两声敲门声,倒也仅仅是两声而已,就像只是礼貌性地告知这屋里的人有人来了一样,而不是要等待这屋里的人答应了,外边的人才进来,是以还不待那彩柠仙子应声,便听得门轴的声音响起,紧着便是有颇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彩柠仙子吓了一跳,边紧张地伸手去抓那被她拿开的薄被来裹到她身上,抖着声音喊了一声:“什,什么人!?”
“嗬!小娘子醒了啊!”回应彩柠仙子的是大嗓门的妇人声音,听着是女人的声音,不管来的是好人还是恶人,彩柠仙子都稍稍安了些心。
这妇人的大嗓门刚落,彩柠仙子便瞧见了这妇人。
只见她长得膀大腰圆,盘着简单的妇人发髻,头上一样首饰都没有,只在粗粗的手腕上套了一直墨绿色的玉镯子,只是她的手腕太过粗壮,显得那本是宽口的玉镯子看起来很细小。
莫说这妇人的身材好似男人一般粗壮,便是她的五官都带着一股男人的味道,好在她的皮肤还白嫩些,将她身上那股浓浓的男人婆味道减淡了些。
妇人腰上系着一条麻布围裙,右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见着那彩柠仙子已经醒来,面上不由挂上了笑,好似替彩柠仙子高兴一般道:“醒了好醒了好,我今早还在想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若是到了今儿个入夜了还没有醒来,我就要去给你找大夫了。”
妇人虽然长得很是像男人,便是连嗓门都如同男人一般,但是她一笑起来,却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让那满心不安的彩柠仙子慢慢放下了手中揪着的薄被,紧张地问道:“敢问这位大姐,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小娘子不知道?”
妇人将食盒放到桌上,听闻彩柠仙子这么问,很是诧异,随后又了然道,“也是也是,小娘子你昨儿个来到这儿来的时候啊就是昏迷不醒的,自然就不晓得这是哪儿了,这里是一个叫迁陵的小镇,这个客栈呢,是我家那口子开的,叫寻常客栈,你啊,叫我老板娘就好。”
“昨个儿?”彩柠仙子愣住了,“我……睡了很久了?”
“那可不,姑娘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可真是要把你那相公给急坏了。”
老板娘笑呵呵的,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从里边拿出了一碗米饭和一碟小菜以及筷子。
“我,我相公?”彩柠仙子更怔愣了。
“说来小娘子你那相公对你可真是好啊,昨个儿来的时候,一进来客栈什么都没说,就说开间上房,然后就将小娘子你扛到这房间里来了。”
老板娘还是笑呵呵的,面上甚至还有没有掩饰的艳羡之情,“将你放到床上了之后呢,他又急匆匆地为你找大夫去了,眉心紧锁的,肯定是替你担心坏了,他请来的可是我们这个小镇最好的老大夫了,可是他为了你啊,竟是和那老大夫吵起来了,可见他是有多担心你了。”
那彩柠仙子愈听愈愣,而那老板娘像是终于找着了人能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根本就不待那彩柠仙子插一句什么。
她又接着道,也好像她口中所说的“相公”就是她心中所向往拥有的相公一样,一定要把他的好全都说出来就甘心,“别看你那相公至始至终都阴沉着一张脸,就是连说话都是吼的,但他绝对是因为你才会那样子的,寻日里他肯定不是那样子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啊……”
彩柠仙子听着那老板娘一口一个“你相公的”,她当然知道老板娘口中的“你相公”就是她死皮赖脸要跟着的北亍仙君,渐渐的面红耳赤起来,想要辩解什么,老板娘却没有停嘴给她这个机会,她也没想到老板娘会突然反问她,她尴尬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竟是一张口就是一句意思模糊的“我不知道”。
这下可好,老板娘立刻想歪了,只听她呵呵笑道:“哈哈,小娘子不舍得告诉我,是不是怕我打你相公的主意啊?放心啊,我的儿子都快和你一般年纪大了,可没有打你相公主意的意思,你大可放心啊,我只是瞧着你相公模样生得好,对你又好,我感慨一下罢了,小娘子不要介意啊。”
“……不,不是的大姐,我,我和他……”
这,这怎么越说越偏了事实呢?
“呵呵,小娘子你想说你和你相公还是一对新人,对他也还不太了解是吧?”
老板娘根本就不打算听彩柠仙子的解释,只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想法上越走越远,连语气都是笃定的,“这我是看出来了,若是你们不是一对新人的话,你那相公怎么不自己帮你脱衣洗澡上药而偏生要花钱让我来伺候你,想来是不好意思了,呵呵,这种年头,这样老实的男人,难得啊。”
“大姐,你,你说是你帮我换的衣裳?”
彩柠仙子虽然被老板娘的话说得耳根愈来愈热烫,但老板娘说的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极为认真的听,当老板娘说到是她帮她伺候她的时候,彩柠仙子惊住了。
“不是我的话,难道你以为你那相公有这个勇气来帮你?你是没瞧见他来找我时候的模样,那脸那眉心啊,拧得就像一根结实的麻绳一样,在楼下杵了大半天才和我开的这个口,他大概是怕我嘲笑他吧,好在我忍住了,没嘲笑他。”老板娘回答得很认真。
彩柠仙子再次看向自己身上的里衣,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她,她居然把大侠想成了无耻之徒,她,她这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不对,她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北亍呢,北亍仙君在哪儿了!?
“大姐,那……”彩柠仙子现下以没有心思和老板娘解释什么了,可她也叫不出“相公”这两个字,是以她才张嘴,却自己把自己卡住了,不知怎么接下去才好。
“小娘子啊,不是我好多管闲事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腿上和脚上的伤怎么来的啊?该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坏人吧?”
老板娘兀自猜测着,就在那彩柠仙子想给她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在自己腿上拍了响亮的一巴掌,用肯定的口吻道,“一定是小娘子遇到了坏人,然后你相公英雄救美,他阴着一张脸肯定是因为既愤怒又悔恨,难怪他昨晚就匆匆地走了,肯定是要为小娘子报仇去了,当然了,他走之前没忘交代我要照顾好小娘子。”
“他……他走了?”
彩柠仙子没有过多的震惊诧异,只是微微睁圆了眼睛后缓声问道。
“是啊,昨夜里我给小娘子洗了澡上了药之后,他就走了。”老板娘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说他去了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啊,哦,小娘子不用担心的,你相公为你报完仇后肯定会回来接你的,所以彩柠仙子还是在我们这儿好好养着脚上的伤等着。”
老板娘还想再说什么的,但这个时候,楼下似乎有人在叫她,是以老板娘用她那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应了一声后,又对彩柠仙子道:“洗漱用的水就在床头边上啊,我们这儿小地方,没什么好菜,你洗漱好后先将就吃点桌上的东西,若是想吃什么的话在门边大声叫我就行,你相公给我付了好几两银子,我们客栈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老板娘说话的时候,楼下那声音又在催她了,是以她交代完话后忙匆匆走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彩柠仙子一人。
直至老板娘走了许久,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动的彩柠仙子才微微动了动身子,看着自己用绷带裹得好好的双脚,眼眶很红很红。
她身手去握自己的双脚,脚上的伤,她轻轻一碰就会生疼,更何况是这样紧紧握住。
疼痛让彩柠仙子眼眶里蹦出水雾,她的眼眶很红,却始终没有没有落下泪来。
抑或说,她绝不会让自己落泪。
她早就知道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余的,她生来在仙界就是多余的,没有人会带上她这么个多余的包袱。
彩柠仙子用手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挪下了床。
她的手一动,彩色的光晕一下子闪烁开来。
彩柠一笑,差点都要忘了自己的法术已经恢复了,真是的。
熟谙地手捏诀,一道彩光将她的双脚包围,较低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着光芒的愈发耀眼,那伤口完全愈合,一丝一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见!
彩柠仙子是从来不穿鞋的,她的脚下再次浮现彩色云朵。
这个地方她不能留,她要赶紧去追北亍仙君,她要离开。
可当彩柠仙子将双脚遇到床沿,扶着床栏就要站到地上去时,她又怔愣住了,这是她醒来后的短短时间内不知第几次怔愣了。
只因为她瞧见了床前踏板上摆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双鞋,一双颜色灰扑扑的鞋子,却是一双崭新的鞋子,从干净的鞋底边和鞋面可以看得出来。
彩柠仙子的眼眶里都凝聚起了水意,她怔怔地看着那双颜色灰扑扑的新鞋子,又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可是这一次,她这一抹非但没有将眼眶里的水意抹掉,反是抹出了泪水来,并且愈抹愈多。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落下了泪来。
彩柠仙子边用手背抹着眼睛边将脚套进鞋子里,鞋子长了,也宽了,显然不是量着她的脚做的,不难看出是在外边随意买的。
而且还是男人买的。
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买一双灰扑扑的好像男人一般的鞋子。
彩柠仙子将下唇咬得发白,咬出了血,尽管她额上的细汗愈沁愈多,她却没有要坐下穿好衣裳的意思。
也因为哭的太激烈,她的手颤抖着,她穿衣裳穿了很久。
穿好了衣裳后,彩柠仙子手一挥,脚下的云朵消失,露出了她的光脚,落在了地上。又慢慢挪到了床头,她要洗漱。
可当彩柠仙子挪到盛着水放在架子上的铜盆前,正微微躬身伸出手要掬起盆里的水净一把脸的时候,她猛然瞧见盆中水面上倒影了除她之外的另一张脸。
一张男人的脸。
一张满是阴佞笑意的男人的脸。
**
顾青尘又骑上了他的马,怀里抱着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偶尔打一下手上的马鞭,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条满是荒草的小道上,明明宽敞平坦的官道就在他眼前,他竟是选了一条曲折的小道来走。
负责跟着千柳的暗卫来报,那丫头被千濯香派来的人给抓走了!
唉,不得不承认,还是他最有办法制住千柳,自己想要阻止千柳去昆仑山,稍微慢一点就会招来千柳的各种埋怨不满,怎么就没想起来制造一出绑架事儿来呢?!
被“歹徒”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再逃出来,多好!
唉,自己这脑子呦,难怪自己看上的媳妇被别人养熟了!
现在的他,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倒不是他想要在这鲜少有人走的小道上彰显他不羁的江湖本性,而是他要躲一躲。
其实顾青尘自己也很想不明白,他躲什么躲,他为何要躲,想他堂堂杀手顾青尘就算是处在刀口上也不曾躲闪逃避过,如今居然……居然会去躲一个女人!
估摸着,那疯女人的法术早已经解除,找到自己分分钟种的事儿啊!
对,他承认,他就是躲女人,躲那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似乎脑子不正常的疯女人,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烦的,烦得简直能要他的命。
所以,这么烦得能要他命的女人,他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以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气得吐血身亡了,而且看她脑子那么不正常成日就只知书上说书上说的,不知会不会像前日夜里那样明明就已经把她甩下了,居然还厚脸皮地追上来了,为以防万一,他还是趁那烦人的女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赶紧走走走,他可真没有带着这么烦人的大包袱上路的习惯。
千柳那头猪虽然也很烦很累赘,但是千柳多可爱呀,能逗她开心还供他嘲笑的,这么一个陌生的疯女人,他一不能打二不能骂的,赶紧丢丢丢才是正理。
顾青尘此刻正慢悠悠地任马边啃着青草边往前走着,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回头朝身后方向看去。
只见身后是无人的小树林,荒草遮掩着偏僻的小路,日头不大,阳光照在地上,显得遍地的荒草很是青翠。
静悄悄的,他的身后没有人,周遭也没有人,他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条僻静偏远又曲折的山间小路上,只有他自己。
确认了自己身后无人撵上来之后,顾青尘拧起了眉,转回了身子。
他是昨夜从客栈出来的,打马跑了一夜,而且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岔路口,就算那只傻疯女人在他离开后突然醒来要来撵他,也绝对不会撵得上他的才是,况且她满脚的伤,他根本完全就不用担心那只大包袱还会出现在他面前才是,他这又回头看什么。
顾青尘挠了挠头,遇到那么个烦人的疯女人后,他居然会不相信他自己的速度本事了,这是什么玩蛋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回遇上了那只疯女人,可是把他的江湖道义良心什么的都给从心底挖了出来,为了她那一声声可笑的“北亍仙君”,他迫不得已地给她找客栈找大夫还找女人给她沐浴上药,最重要的是,他还把所有的银钱都给她付好了,这满天下怕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如此要“良心”的杀手吧。
他对他的宝贝儿千柳都没这么贴心过,啊,想想他都觉得他值得夸赞。
“啊哈哈哈——”顾青尘心中想着这“良心”事情,忽然昂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用脚跟在马肚子上蹬了一下,马儿不再吃草,稍微加快了速度顺着脚下那歪曲的小路继续往前跑蹄了。
顾青尘笑得一脸得瑟,他一定要到千柳面前把自己做的这良心事情给说一遍,让千柳抱着他的大腿说她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到的这么好的自己。
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千柳抱着他大腿夸赞崇拜他的情形甚是让人高兴。
白水镇应该就在前边不远处了,他在迁陵小镇的时候找到了千柳那头猪给他留下的记号,她当是也到这白水镇来了,只不知他被那疯女人耽搁了时间,千柳是否有在白水镇等他。
千濯香派人把她绑了,应该也在此处才对。
那自己应该冒充一下救世大侠,把千柳救出来,然后让她对自己感激涕零!
“哈,哈哈哈——”顾青尘又一次大笑出声,这突然爆发出的得意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林子里,竟是将他坐下马匹吓了一跳,突然往前狂奔。
顾青尘不在意马匹如何奔跑,他始终都是稳稳坐在马鞍上,完全没有一点被颠到的模样。
反正那丫头没事儿,他也不用操心,到了的话他都要好好吃喝一顿再睡一觉,他这两日可是被那只傻疯女人给折磨得满心恼意,不好好饱餐再加饱睡一顿的话,如何对得起自己。
至于千柳,虽然蠢是蠢了一点,但也不会蠢到会出大事的地步,不然他就白教她了。
然顾青尘万万没有想到,他教的心肝宝贝儿,确实是真蠢了,蠢到被人逮着了还逃不掉。
一群黑衣客人抬着轿子进来客栈,还每过三个时辰就退了房一溜烟儿走了。
店小二觉得很奇怪,凑到正在算账的老板娘面前,捏着下巴一脸不明白道:“老板娘,那群客人好奇怪哪,午时过了没多久才来的,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就退房了,而且这三个时辰他们又不在屋里,他们这是闲的没事儿干,找地儿花银子的?”
老板娘赏了他一个爆栗,瞪着他道:“管这些做什么,只要客人没少给银钱,你管客人的事情做什么,去去去,干活去,吆喝客人去!”
“知道了,老板娘。”
店小二捂着被老板娘敲得生疼的额头,转身到门边对着外边的街市大声吆喝道,“客官啊,吃饭里边请,我们客栈的菜可是整个白水镇最好吃的,您不吃饭哪?那住店里边请,我们客栈可是整个白水镇最干净最舒服的,定包您满意!”
店小二之所以敢在客栈大门边胡喊,仅是因为此刻的街道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他不过是装模作样给老板娘看的而已,省得那小气又好听好话的老板娘总想着法子克扣他的工钱。
“本客栈哪,全白水镇最好,要是不相信哪,本小二把脑袋割下来哪。”反正没人,那小二哥简直就是闭着眼瞎吹了,吹给老板娘听到,让老板娘受用。
照理说,这样的话任谁都听出是吹牛皮的,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将其当回事的。
店小二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的脑袋不知要被割多少回了,因为但凡他这么吆喝的,从来没吆喝到一个客人。
“哦?是吗,那赶紧好酒好菜的端上来,老子尝尝是不是最美味的。”
就在店小二闭着眼胡喊的时候,有男子的声音传了来,“要不是最美味的,记得把你的脖子放到桌上来给老子砍啊。”
来人是一名身高挺拔,身穿暗蓝色短褐的俊美男子,有着一双怎么看怎么好看眼睛,长发只松松地用束发带系了发尾,气质翩翩,正跨进客栈的门槛来。
是顾青尘。
店小二看着来人,顿时瞪大了眼,一时间忘了招呼。
他岂止是忘了招呼,相反,他双腿一抖,险些跪下。
倒不是被来人俊逸翩翩的样貌给惊得想跪,而是他看到了来人手中握着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