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扭过头感激地看了我一下,正想说声谢谢谢,一只榛鸡毫无预兆地从近半人高的灌木丛“扑棱棱”飞了出来,吓得沈涵花容失色,失手将巧克力掉进河里。使用阅,完全无广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在看清肇事者是一只灰末土眼的榛鸡后,沈涵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跟着我们来,掰开了揉碎了地劝,就是不听,这回后悔了吧,呵呵”我看着明显有些疲惫的沈涵,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说道。
“呵呵,这你就不了解我了,小女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刺激,诶,告诉你,冬天滑雪的时候,我从来不去凤凰滑雪场,专门挑又高又陡的山坡去滑,哎呀,底下石头棱子、雪窠子什么都有,搞不好一个跟头就从山顶一直骨碌到山底下,那才叫一刺激,好玩吧?”沈涵提起在野场地滑雪的冒险经历,兴奋得手舞足蹈。
“你纯属出门忘吃药那伙儿的,不是,这有啥好玩儿的,嗯,我看看,这浑身上下那块儿是义肢。呦,不会这脸也是毁容之后有再捏咕的吧,整得还挺像真的,韩国的手艺思密达?”我看着一点儿不知道愁的沈涵,不由得感慨起这社会发展实在是太快了,才差两岁,我们之间竟然已经有了如此迥异的代沟了。
“讨厌啊你,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呢?”沈涵先是娇嗔地作势要踢我,但旋即就一改脸上的轻松,变得如有所思,目光也深邃如夜空,“其实,我真的不怕死,很多时候我都曾想到过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只有死过一次之后,才会真正弄明白一个困扰了自己终生的问题,就是知道了自己最需要、最珍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突然变得如哲学家一样纠结、睿智的沈涵,一时之间我都有点儿无所适从了,尤其是她刚才那番人死后才会放下一切杂念、彻底大彻大悟的话语,暗合佛家“生又何欢,死又何哀?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的深奥理论,绝非一般只懂得网购泡夜店、苹果香奈儿的脑残族能够参透禅机的。
这个沈涵,果然很有内涵,远非其表面所显示出的刁蛮任性、喜欢搞怪的邻家小妹妹的形象。
看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沈涵。我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她本身就是一道迷执掌龙宫。而探寻秘密,并揭开秘密,似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满足窥私欲的本能,且乐此不疲,老少咸宜。
“姑娘,你要是喜欢刺激,那正好,咱们要去的第一站,奇乾林场就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和运气。”老魏头儿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冷不丁来了一句,之后又开始耷拉着脑地打瞌睡,或者是闭眼假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终于,船头柔和地撞击在长着茂密的植被的河岸上,船身一震,老魏头儿一声吆喝:“船到码头车靠岸,顺风顺水走起来,上岸。”
我先搭手将沈涵扶上岸,紧接着有何老魏头儿一道将那些装满装备的背包扔到岸上,随后才一前一后的跳上岸。
上了岸,老魏头儿朝仍木然地坐在船上的乌日根一抱拳:“大兄弟,辛苦了,小商店的人晚上一准儿把酒送到你们家,半个月后,咱们还是这里,不见不散。”
乌日根不点头,也不摇头,自顾自地调转船头,咿呀咿呀地划走了。
我看看四周松树林立、杳无人烟的环境,有些心虚地看向老魏头儿:“这老先生喝得跟个横度竞二似的,能有准儿吗,他这要是不来接咱们,可瞎了。”
“操,咸吃萝卜淡操心,他答应的事儿,没有一回秃噜扣的(东北方言:言而无信的意思)。赶紧走吧,到了奇乾还能赶上吃几口热乎饭。”老魏头儿看着乌日根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背上老式蓝色双肩背包,大步流星地向林子里走去。
我也麻溜背上背包,让沈涵走在我和老魏头儿的中间,我殿后,一行三人逶迤地向吉凶未卜的密林深处走去。
尽管眼下正值金秋,天气已经日渐凉爽,但由于林子里樟子松、桦树、落叶松长得密密嚓嚓的,风根本就刮不进来,再加上太阳烤了一天,林下经年无人捡拾、厚如海绵垫子的松针不断散发出混杂着松香的蒸腾热气,走了一会儿,我已经是汗透衣衫,气喘如牛,浑身上下全是热汗,就像千万条小虫子在蠕动,又湿又痒,难受之极。
再一看沈涵,嗬,遮阳帽拿在手里扇着风,俏脸涨红,满是汗珠儿,好似雨打睡莲一般惹人心疼。
不过,这丫头心气儿很强,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却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着不掉队,一点儿不肯示弱。
我知道,再这么走下去,沈涵的两只脚等睡一宿觉之后,第二天早上百分之百得打水泡,那可遭了大罪了,而且必然还会耽误接下来的行程。
想到这儿,我就喊了一嗓子在前面带路兼探路的老魏头儿:“嘿,老魏大叔,歇会儿呗,累得不行了,再走我就拉拉胯了。”
老魏头儿转过身,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这才走了几步,你就爹呀妈呀地装熊,等以后真要钻树毛子,一天走个百八十里的,你还不得累尿血了啊。我看,你要不行,趁早回去,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哎呀,到啥时候说啥话,没准儿到那时候我体内的小宇宙青春焕发、健步如飞了呢。但现在你要不让我喘口气儿,估计一会儿你就得背着我走了,呵呵”老魏头儿常年在山里打渔偷猎,走山路如履平地,他哪里知道沈涵的苦处。
见他执意要走,我索性几步抢过去,一屁股坐在老魏头儿前面地上,仰起脸看着老魏头儿耍起了无赖:“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走不动了,要不你就一枪打死我得了,呵呵”
“你……”老魏头儿刚要冲我发火,再一看香汗淋漓的沈涵,似乎看出了点儿端倪,冲我一龇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操,小逼崽子心眼儿倒不少,难怪你们能挂上马子(东北俚语:交女朋友),我那傻逼儿子只能他妈一个人干靠。行了,歇会儿吧。”
沈涵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找了块儿相对干爽的树根坐了下来,柳眉微蹙,轻轻捶着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