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格格自认为这错挑得极妙,她倒要看看,苏玉珊该作何解释。
事实上苏玉珊还真的愣怔了片刻,方才遇见傅清时,她并未瞧见富察格格的身影,却不知富察格格是在哪儿瞧见的那一幕。
她肯让傅清抱孩子,是因为她很清楚,傅清不会伤害她的孩子,但富察格格心思深沉,又擅长制香,这样的女人,她不得不提防,指不定哪会子不留神,孩子就会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
防患于未然,是她做母亲的职责,但富察格格只是在背后嚼舌根,并未真正的谋害过她,是以她不打算撕破脸,面上的和善还是要尽量保持的。
略一思量,苏玉珊不疾不徐地道:“傅二爷是客,我总不能拒绝客人的好意,姐姐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得说实话,才不算见外。”
这话既没有拉傅清下水,又抬举了富察格格,富察格格无言以对,眼皮微翻,以帕掩唇,阴阳怪气地轻哼道:
“小阿哥果然金贵,比福晋的小格格还金贵,那成吧!我就不抱了,省得出了什么事又要赖我。”
她本想借此挑拨,让福晋心生不满,然而福晋尚未回应,云芳已然听不下去,毫无犹豫地反呛道:
“今日是小阿哥的满月宴,你却说什么孩子要出事,你是何居心?莫不是在诅咒小阿哥?”
“谁诅咒他了?”富察格格恼羞成怒,避重就轻,“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
苏玉珊近前一步,将云芳挡在身后,正色道:“云芳虽然在我跟前侍奉,却是我的表妹,她年纪小,不懂规矩,还请姐姐见谅。”
近来高琇雯一直与富察格格交好,这会子富察格格惹上是非,她若不站出来说一句,只怕日后富察格格会对她生出嫌隙,但她又不敢明着挤兑苏玉珊,只能装模作样,不痛不痒的评判了一句,
“初来府邸尚能说不懂规矩,她在这儿待了半年,还拿不懂规矩说事儿,未免有些难以服众。”
西岚可是初入府就与她交好的,现下她与苏玉珊起了争执,西岚竟然没吭声,看来在西岚心里,还是苏玉珊更为重要。
难得高琇雯肯为她说话,富察格格心下感念,转向福晋,哀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道:
“福晋,我虽不如苏妹妹得宠,可好歹也是四爷的使女,她的丫鬟胆敢如此侮辱我,还请福晋为我做主。”
妤瑛对苏玉珊的态度很复杂,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可富察格格错就错在不该拿傅清说事儿,那可是妤瑛的兄长啊!不论富察格格是有心还是无意,妤瑛都不会允许兄长被人说道。
单凭这一点,妤瑛不可能偏帮富察格格。默然片刻,妤瑛正色道:
“孩子是苏格格的,她有权决定让谁抱。小阿哥不舒坦,她做母亲的着急,实属人之常情,你不该有所怨怼。至于云芳,你虽是为苏格格抱不平,可你出言顶撞富察格格,的确有违规矩,这个月的月钱免了,权当处罚吧!”
富察格格还指望着福晋为她出气呢!未料福晋居然只是罚云芳月俸而已,她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违逆福晋之意,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对云芳而言,所谓的罚没月钱不过是挠痒痒而已,反正她是不在乎的。她这性子能屈能伸,福晋没有罚太重,她自当感激,乖巧福身,
“多谢福晋教诲,奴婢一时失言,甘愿领罚。”
挑拨不起效,还砸了自个儿的脚,富察格格越想越觉没面子,恨瞪了苏玉珊一眼,苏玉珊的视线压根儿没落在她身上,好似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妤瑛不愿落个有失偏颇的罪名,想了想,她对苏玉珊道:“云芳既是你的人,你合该多加教导,以免她失了规矩,惹出事端来。”
福晋没有为难云芳,苏玉珊自然不能驳福晋的颜面,恭顺应道:“是,妾身谨记,得空定会好好教条云芳。”
欣慰的点了点头,妤瑛又道:“既然小阿哥不舒坦,那就先让人抱他回房歇着吧!省得外头吵闹,惊扰到他。”
前几日这孩子的确患了风热,但这两日已然康复,苏玉珊不愿让富察格格来抱,这才以此为借口。好在福晋没有训责她,苏玉珊顺势让嬷嬷将孩子抱至后堂,倒省得旁人抱来摸去的。
苏玉珊虽不喜应酬,但今日是孩子的满月宴,她必须留在这儿,陪着众人用宴。
云芳名义上是她的丫鬟,不能坐桌,便出去溜达了一圈。
路上碰见李玉,她顺道将方才之事复述了一遍,李玉听罢,惊呼连连,
“我的小姑奶奶啊!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福晋能饶你一回,还能饶你第二回吗?往后可不许再顶撞那些个使女了。”
云芳之所以恼那位富察格格,无非是因为新仇旧怨堆叠在一起,“我就是看不惯她阴阳怪气,她总在背后说玉姐姐的坏话,这种人合该给些教训才是。”
“我明白你是维护苏格格,可你也得考虑后果啊!虽说苏格格拿你当妹妹看待,可四爷对外说你是婢女,你的一言一行,都与苏格格密不可分,你倒是逞了口舌之快,苏格格却得为你善后,替你兜着。”
李玉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云芳越听越不高兴,努嘴闷声道:“合着你觉得我做错了,富察格格才是对的。”
被误解的李玉赶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说你错,需知在这府中,规矩大于对错。苏格格如今的身份高于其他使女,富察格格奚落她,她自有回怼的资格,纵使她不能解决,也还有四爷为她撑腰。
我晓得你是好意,我只是不希望你惹上事端,被人抓到把柄,受罚受苦,到时即便我想替你,主子也不允许啊!”
眼瞧着李玉焦急的与她解释着,生怕她误会的模样,云芳唇角微弯,心里不再难受,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与你置气了。”
见她展颜,李玉这才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总之在府中生存不易,万事小心,切记不可任性胡来。”
嫌弃的瞥他一眼,云芳啧叹道:“你年纪轻轻的,却跟我娘一样啰嗦!”
李玉笑应道:“刘大娘再啰嗦也是为你好,我倒是希望有人啰嗦我,怎奈没这个机会啊!”
说起母亲她便头大,“唉!明儿个是我娘的生辰,我得回去一趟,可我很怕她又给我找什么相看之人,太尴尬了。”
打量着眼前之人,云芳灵机一动,“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啊?”李玉吃了一惊,顿感不妥,“刘大娘过生辰,我这个外人过去不合适吧?”
“无妨,我跟她说你在府中很照顾我,她很喜欢你的,总说让我请你吃顿便饭,明儿个正是好时机,你就去一趟嘛!”
既如此说,李玉也就没再客气,“那好,我先跟四爷告个假,四爷若是同意,我就陪你去。”
后来待宴席散去,瞄见主子得空,李玉才说有事需请休一日,弘历没多问便应允了。
次日他便带着两样贺礼,跟着云芳一道儿去看望刘大娘。
李玉突然到访,刘大娘很是欢喜,忙让下人添了几道菜,买了两壶好酒招待他。
席间刘大娘又说起女儿的婚事,云芳心肝儿直颤,头皮发麻,“娘,您又来了,客人还在呢!就别提这些事儿了吧?”
“怕什么,我可没把李玉当外人,”几杯酒下肚,刘大娘一想起往事,便止不住的流眼泪,
“我儿子没了,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你却迟迟不肯成亲,我连个孙子都没有,将来我老了,谁给我养老送终啊!”
母亲时常说这样的话,云芳安慰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愿再啰嗦,李玉见状,心头一软,忙劝道:“刘大娘您别担心,云芳肯定会孝顺您的,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要不我给您当干儿子吧?我来侍奉您,您可愿意?”
刘大娘一听这话激动不已,“真的吗?你真的愿意给我当干儿子?”
点了点头,李玉郑重道:“我父母早亡,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若能认个干娘,我有了家人,便不算孤寡之人了。”
傅清虽然对她很好,可他毕竟是世家公子,平日里十分繁忙,不得空来陪她,且傅清不是话多之人,刘大娘就想有个爱说话的体己人,眼下李玉自请当她的干儿子,刘大娘自是乐意,她正待应承,却听女儿道:
“怎么好端端的认起干儿子了?我……我不同意!”
女儿赫然放下筷子,板着脸制止,刘大娘与李玉皆愣怔当场,“这可是大喜事啊!你不肯成亲,娘认个干儿子怎么了?你不说常跟娘说,李玉挺好的吗?让他跟你做兄妹,岂不正好?”
“不好!我不想跟他做兄妹,您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就够了,我不需要他来做我的兄长!”现下的境况出乎云芳的意料,她心里堵得慌,再也吃不下饭,干脆起身往外走去。
刘大娘不明所以,“哎?这孩子莫不是病了吧?怎的好端端的发脾气?我说错什么了?”
李玉一看情势不对,赶忙起了身,“刘大娘您别担心,我会跟上她,问个清楚。”
云芳走得极快,李玉小跑跟上去,追问她为何不悦,云芳这才停下步子,正色询问,
“我且问你,你方才说要给我娘做干儿子,是认真的还是在哄她?”
“当然是认真的,我觉得我跟刘大娘挺投缘的……”李玉的话尚未说完,云芳气呼呼的瞪他一眼,扭头便走,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肯再搭理他。
李玉莫名其妙,一路跟着她回府,跟到了画棠阁。她进了屋子,他却碍于规矩没敢进去,只得立在外头。
里头的苏玉珊听到动静,但看云芳高高兴兴的回家,却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依稀间听到常月在跟人说话,好似是李玉的声音,苏玉珊随即起身出去,询问李玉,“她这是怎么了?可是你惹恼了她?”
李玉苦着一张脸,委屈道:“天地良心啊!我哪敢惹那位姑奶奶,我也不晓得她为何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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