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确很痛,可弘历已然真切的感受到苏玉珊对他的在乎,他没有一丝后悔,只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只会在帐中欺负你,关键时刻还会保护你,这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你别自责,别怕!已经结束了,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揽住她肩膀的力道也越来越轻,苏玉珊晓得他肯定很难捱,遂起身抹去满面泪痕,不再打搅,让大夫尽快为他上药,处理伤口。
待伤口处理妥当,弘历褪去沾了血污的旧裳,李玉自马车中拿来干净的袍褂,常月在旁为其更衣。
他的手臂才包扎过,苏玉珊生怕他抬臂时会扯到伤口,遂在旁帮忙,先为他套上右臂的衣袖。
在此期间,她一直低垂着眼睫,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弘历抬起左手手指,接住那颗悬挂在她湿润长睫上的泪滴,温温热热的,直烫他心,弘历欣慰只余又觉心疼,勉笑哄道:
“瞧你吓的,受伤的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因为她害怕啊!从前看书时,里头的人物中箭就像被针扎一样,看着好似小事一桩,很快就能复原,可当她真正见识到古代人中箭,目睹医治的艰苦过程,她才惊觉古人能好好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箭头根本无需淬毒,因为箭头带锈,本身就是致命的毒药。方才包扎之际,大夫跟她说,行军打仗之时,有时士兵们会将箭头粘上动物的脏东西,如此一来,便似瘟疫一般,中箭的敌兵即使及时医治,也会传染整个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的越多,她越是惶恐,生怕弘历的伤情恶化,“我……我替你疼,看着都疼。”
“已经不疼了,你别怕。”
此刻的他面无血色,浑无才刚的精神,苏玉珊才不信他,“骗人,怎么可能不疼?你在哄我。”
他的小姑娘不好糊弄啊!弘历轻叹一声,如实道:“好,不骗你,的确还有些疼痛,你若是不想让我分心哄你,就莫再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如何安心休养?你只管陪着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再痛我也能忍。”
吸了吸鼻子,为着他的病情着想,苏玉珊忍泪点了点头,“好,我不哭,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此时的弘历浑身无力,他本该躺下歇息,然而此处是南郊,终归不安全,是以他得先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上,即使车夫刻意放缓速度,马车仍会有轻微的颠簸。平日里不觉着,现下他有伤在身,稍稍颠簸伤口便有疼痛,但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强忍着,一直没吭声。
即使他不说话,苏玉珊也能从他的手握住她手的力道感知到他的变化。她越发心疼,只恨自个儿无用,不能帮到他,
“我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后倚在软靠上,弘历唇角微勾,勉笑道:“要不你亲我一下?”
她在说正事呢!苏玉珊又窘又着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弘历没忍住干咳了一声,这一咳,牵动肌理,又是一阵痛楚。
苏玉珊赶忙倒了杯温茶递给他,他接过喝下两口,这才稍稍好受些。待平复些之后,弘历才道:
“这不是想转移注意力吗?”
她也不晓得他说的法子管不管用,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她很想缓解他的痛苦,只能尽力一试。
实则弘历只是随口一说,未料她当真了,还真的凑近他身侧。
这一次,她不似从前那般,小气的只亲脸颊,而是小心翼翼的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认真又虔诚,好似真的在期待这个吻能化解他的痛楚。
熟悉的香气袭来,弘历有些控制不住,不自觉的揽住她后腰,不满足于蜻蜓点水般的吻,他探出柔软的舌尖,刻意加深这个吻。
她本想推拒,想起他有伤在身,她又缓缓的收回了手,罢了!只要他能好受些,那就如他所愿吧!
难得她肯如此主动,他很想继续品尝她的美好滋味,只可惜伤口骤痛,弘历难以忍受,不由松开了她,轻嘶出声。
苏玉珊见状,紧张的缩回手,满目忧色,“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强忍着刺痛感,弘历摇了摇头,“不怪你,这伤口总是一阵一阵的疼,无妨,忍忍也就过去了。”
此时的他再也无暇分心做别的事,继续靠在软垫上,攥拳强撑着。
苏玉珊心如鼓锤,越发自责,“你不该冒险救我的,你莫忘了,你可是皇子,是将来的……”她刚想说他是乾隆帝,话到嘴边,又立马改口,
“皇位继承者的最佳人选,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身负重任,实不该拿自己的命冒险。万一……我是说万一当时的箭直击要害,你若真出什么意外,皇上定会悲痛万分。”
“那你呢?”他没有理会她的那番话,只问了这么一句,苏玉珊有些发懵,怔怔的望向他,但见他侧眸对她对视,虚声问道:
“如果我死了,你……”
假如……弘历死了?那样的情形她根本不敢想象,当即否认他的假设,“不会的,你会好好的,身康体健,将来能活到八十八岁呢!”
弘历摇头轻笑,“还有零有整的,你会算命啊?”
“是啊!我会算命,你是真龙天子,有老天庇佑,不会出事的,你别瞎说。”
话虽如此,可苏玉珊还是心有余悸,只因她穿越过来之后,历史已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譬如她生的这个儿子,就与历史不符,是以她很害怕,弘历会出意外,但她不敢说出来,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虽然历史会出小岔子,但大方向应该不会变动,弘历肯定吉人天相,伤口肯定不会恶化的。
她一直拦着,不许他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弘历看她如此紧张,心下颇慰,
“借你吉言,我一定努力活到八十八岁,希望你能一直陪我走下去。”
说起此事,苏玉珊忽生伤感,在她的印象中,历史上的纯妃并不是长寿之人,却不知她的命运是沿袭历史,还是会有所改变。
不听她吭声,弘历捏了捏她的手心,“在想什么?不愿与我白头偕老?”
“我哪敢想那么多,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渡过这一关。”苏玉珊之所以如此忧心,是因为那会子大夫说了,处理好伤口之后还不能大意,往往重伤之人极易发高烧,若能挺过去,万事大吉,如若熬不过去……
接下来的话,大夫没敢继续说下去,苏玉珊也不敢去想象,只能暗自祈求老天保佑。
弘历一回府便躺下了,苏玉珊倒了杯热茶来喂他,却发现他的额头很烫,看来大夫所料不差,他真的开始发热了!
四阿哥被行刺,此事非同小可,德敏不敢有所隐瞒,直接将此事上报雍正帝。
雍正担忧不已,即刻派遣三名太医出宫去为弘历诊治。
此时的弘历正躺在寝房之内,昏迷不醒,妤瑛闻讯立即赶来,自苏玉珊手中接过浸了热水的巾帕,守在他身边照料着。
此处是弘历的寝房,只有福晋才有停留的资格,福晋已然到场,苏玉珊不便久留,只能默默的到外屋候着。
没多会子,几名太医到场,为四阿哥把脉诊断,苏玉珊想等一个结果,却被太监传话,说是主子让她入宫一趟。
苏玉珊并不认得这位太监,却不知他口中的主子指的是谁,熹妃娘娘,还是雍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