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府内的庭院,两名年纪相仿的青年四目相对,二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病态的白,眼中泛起星光点点。
不过坐了半天,却都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郭嘉才终于嗤笑一声,恨恨的咬牙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看你这样子,过得还不错啊。”
“怎么?你羡慕了?”
戏虔同样回以嘲讽之色,淡淡说道。
“羡慕?我羡慕个鸟!”
郭嘉满脸不忿的回道:“你这家伙,信里说你快要死了,害得乃公(你爹)我马不停蹄的过来看你。
颠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可我不来倒好,一来便看见你在这里饮酒快活!
还自顾自的独饮,也不知道给乃公我倒上一杯!”
闻着酒香,他的喉头不断滚动。
“这酒可是主公赏赐给我的,你饮不得!”
戏虔十分宝贝的摩挲着手里的酒葫芦,那还是吕布送他的。
“嘁!我在河北什么酒没喝过?比你在这里的日子潇得多!瞧把你得意的。
告诉你吧,荀文若已经保举我去曹操那里,等我做了曹操的谋主,要什么没有?”
郭嘉骄傲的说道,脸上佯作不屑。
“有没有兴趣坐我这个位置?
虽然位置不大,但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戏虔说的倒是实话,凭他如今在吕布身边的地位,不说一言九鼎,却也能左右吕布的想法。
“谁跟你说我要投吕布了?”
郭嘉依旧嘴硬,脸上带着倔强。
“曹操的本钱太小,怕是撑不起你的才华!”
戏虔云淡风轻的说着,丝毫不给郭嘉面子。
“而且……我恐怕不能陪主公走到最后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顶替我的位置,帮助主公平定天下!”
“凭什么是我?”
郭嘉皱眉,眼睛突得红了,怒声吼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关?
你若是真忠心于吕布,就该自己去完成这件事!”
戏虔闻言,抬头看向天空,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楚神情。
良久,他才开口道:“还记得少年时,你我在颍川书院求学的日子吗?”
“怎么不记得?”郭嘉笑着答道,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戏虔叹息道:“那个时候的我们,在书院里是最不起眼的。
与其他的同窗相比,见面都矮三分。
也就是你,与文若他们攀谈自若,丝毫不怯。
连先生都惊叹你的才华,赞你有鬼才之智!”
“那又怎样?”
郭嘉自嘲般的笑道:“这些年我不还是每日浑浑噩噩过日子吗?
倒是你,如今成了吕布身边谋主,吞吐风云!实现了昔日的豪言壮语。”
“这世间的上位者,选材皆看出身门第,主公虽然出身微末,眼光却异于常人,世上有谁能与之相比?”
戏虔面露得意,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眼光,继续道:“我前些日子已经建议主公设立招贤馆,不论出身门第,网罗天下贤才!”
“什么!”郭嘉闻言吃了一惊,道:“你真的这么做了?你想过后果吗?
你这样,岂不是把吕布推到了天下士族的对立面!”
“那又如何?”
戏虔满脸嘲讽,不屑道:“主公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那些自诩高门的伪君子赠予的!
再者,这些所谓的高门,又岂会真心高看主公一眼?
我不过是想让主公不要对他们抱有期望,免得被那些伪君子诓骗。
如今主公兵强马壮,执刀于手,正是大有可为之时!
士族与民,谁众谁寡?这天下不是士族之天下!而是百姓之天下!
他们若是聪明,就不该想着与主公作对,否则,这把屠刀一旦落下,就收不回去了!”
“哈哈哈哈!”
郭嘉听后豪放大笑,拍手称快道:“好个士族与民,好个百姓之天下,真不愧是吾友!
只是……你现在就让吕布做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郭嘉很担忧戏虔的身体,他二人家世相近,理想也相近,算是天成的知音。
戏虔叹息一声,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说道:“自入并州以来,这里比之中原更加苦寒。
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一颗流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落。
我已经不能选择最好走的那条路,而只能选择最快的,帮助主公走好这最后一步!
主公今后若是不想被人掣肘,这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奉孝,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才能继承我们二人的理想!去改变这个天下!
等明日,我就引荐你去见主公,为你做担保!”
戏虔已经想清楚了,吕布如今麾下猛将如云,缺少的就是智谋之士。
有陈宫坐镇后方,稳如磐石,贾诩智谋无双,用计老辣远在他之上。
郭嘉之才十倍于他,且理念与他相同。
若得郭嘉归附,吕布鼎定天下的班底就算初具规模了。
等日后招贤馆招来源源不断的贤才,他们才有改变天下的能力!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郭嘉便被戏虔拖拽着,前往军营。
吕布每日都会起早,前去巡查。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主将自己都懈怠了,底下的士卒同样会变得慵懒。
只有时不时的敲打,才会保持高昂的士气。
“报!将军,戏军师来了!”
正在吃早饭,一边看书的吕布闻言,立即道:“快去将军师请进来,再多备一份吃食来!”
“是!”
士卒拱手得令,徐徐退出。
不过十几息,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吕布面前。
“哎呀!先生,今日来的正好,布正愁这书上说的有些不明白,你帮我讲讲。”
吕布上前拉着戏虔的手,十分热情的说道。
不过目光扫过,却发现他的身边,居然多出了一个年轻人。
在看的这个年轻人一瞬间,吕布脑中如同炸雷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比之记忆中的要年轻许多,但是那浑身不将一切放在心里的气质,洞察一切的碧狐眼,以及嘴角那一丝桀骜与不羁,都让他印象深刻。
在下邳城头,曹贼身旁站着的,就是这位鬼才!
他与之对视,只一眼,便仿佛被其看穿似的。
那个时候,自己可是吃了他好大的亏。
竟然是你——郭奉孝!
无形中,一股强烈的戾气迸发,却又在一瞬之间消散。
“这位是?”
吕布脸上挤出笑容,好奇的看向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