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婵本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娶一个魔为妻,何况人和魔之间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他究竟图个什么?
然而一夜之间,少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发愤图强,甚至还妄言他会努力当上家主。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找到封婵,一边说着不重样的情话哄它,一边行世间最快乐之事。
封婵在这样的爱意下,终于露出了笑容。
少年性格的突变以及封婵对少年态度的转变引起了裴家人的注意。他如当初承诺的一样,终于成长为那一代中最强的一个。有一天,第二代做出了决定,宣布少年将成为下一代的家主。
少年被喜悦冲昏了头,激动地向第二代跪下,请求娶封婵为妻。
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震醒了裴家人。第二代充满歉意地向封婵道歉,用最严厉的家法处罚了少年。
封婵这才知道,为了保护被神赐福的血脉,裴家的家主一定要娶血统优异的猎魔师女人为妻,并尽可能多地诞下后代。
封婵出言相劝,第二代才松了口,给少年两个选择。
要么娶妻,继任家主,也继承封婵的同伴誓约。要么换一个人继承家主,也继承封婵。
少年怒了,大声地斥责第二代,说封婵又不是家传宝物,它是活着的,它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幸福。
第二代震惊了,他原本以为只是少年一厢情愿,想不到封婵也动了凡心,只好先把少年关起来。
可是封婵竟然带着少年私奔了,它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藏在了山洞里,出去寻找能治疗他的大夫。在那个医疗落后的年代,受伤后的死亡率是很高的,封婵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当封婵控制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正被裴家人拖着走。封婵怒视着第二代,终于对这个越来越无视它感情的猎魔师寒透了心,当即解除了同伴誓约。
它把少年抢了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缔结了同生誓约。这下,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了。
第二代没有想到一向隐忍的封婵竟然会如此疯狂,他不得不做出退让。封婵是裴家最强大的御狩,他们不能失去它。
少年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家主之位,也得偿所愿地娶了封婵为妻。
封婵戴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还特意认真化形成了女子的模样。它按照人类的规矩,行了新娘的礼,说了新娘的话,敬了该敬的茶,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
三个头磕下去,封婵觉得自己重生了。
它被爱着,它有家人了!
挑起红盖头的时候,少年的手都在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美得让他屏息的封婵,觉得自己一定是娶到了天上来的神仙。
他笑着说道,他定是苦修了五百世,才娶到了封婵。
当他脱下封婵的衣服时,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下该有的都有了,春宵苦短日高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余生皆是乐事。
后来,第三代把最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封婵也有幸体会了一把为人父母的苦与乐。
然而人类就是那么短命,哪怕封婵再努力地让他活得久一些,第三代还是去世了。
封婵抱着第四代哭得死去活来。第三代的死去,给它造成了比上两代更深的伤害。
爱之深,痛之切。封婵万年俱灭,一心求死。然而它却被第四代一声“妈妈”给唤醒了,它终于明白了孩子的意义,那是他生命的延续,也是他们爱的延续。
它还不能死,它要好好地活着,才能守护他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
然而人类的寿命就是这么短。他们的孩子死了,孩子的孩子也死了,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死了……
千年来,孩子们一代又一代地死去,它却依然活着。
仿佛没有尽头的生命就像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终于把它逼疯了。一段又一段死亡的记忆,成为了它的心魔,日日夜夜折磨着它。
多数时候,它不是被困着就是在睡着,梦里有它的理想乡,有它所有在乎的人。可是只要它一醒来,那些幸福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真相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把它拉入下一次的疯狂。
它在痛苦的束缚中,听到了一首熟悉的音律,正是当年第三代常常哼唱的那首,这是他自己作曲、写给它的歌。
那一瞬间,它以为他回来了,挣扎地恢复了清醒,紧紧地把眼前的孩子搂进了怀里。
少年静若寒潭的双眸有了一刹那的惊讶,然后马上恢复了平静。这个少年就是裴岁。
事实并没有封婵想象得这么美好。
裴岁的父亲在知道自己无望继任家主之位后,便把主意打到了裴岁的头上。他用超出同龄人极限的方式苛刻地训练裴岁,这个顽强的小子不知道在鬼门关转了多少个来回,竟然活到了成年。
裴岁知道父亲的遗憾,一直以来都默默地忍受着惨无人道的修行,只盼自己的这些努力,能换来父亲的笑颜。
每个裴家的孩子在成年礼那天都有探望封婵的机会。
裴岁的父亲当初也唱过那首歌谣,可惜没有效果,但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他也让裴岁学会了这首歌。
在封婵充满期待地问道:“你是他吗?”的时候,裴岁若是回答“是”,父亲的心愿就能实现了,可是裴岁思索再三,回答了“我不知道”。
他是听着关于封婵的故事长大的。裴家人为了各自的私心,以爱为名困住了它,让它在永远的孤独中饱受煎熬。残酷的家教并没有泯灭裴岁心中的善良,所以哪怕会让父亲失望,让封婵失望,他也不愿意欺骗它。
“同伴誓约不应该建立在欺骗之上。”被父亲打得奄奄一息的裴岁用他最后的力气试图说服父亲,可是一生夙愿付之一炬的父亲哪里听得进去。母亲无奈地看着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丈夫,却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树魔的刃藤勒紧了裴岁的皮肉,像蛇一样游走在他身上,割裂了一寸又一寸的皮肤,鲜血流了满地。
一旁的圣葵魔散发着让人保持清醒的芬芳,让裴岁无法在剧痛中晕过去。
裴岁的父亲还觉得不够解气,抓住刃藤的尾部勒紧了裴岁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