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血肉模糊印入了众人眼帘,不少人都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
阮振华手里拿了一团揉成碎渣的绿色药草,对着他的额头就按了上去。
瘦瘦的男人忍不住疼,顿时皱起了眉头,左手想要去碰那疼得不能忍受的地方。
“别碰!忍一忍,先把血止住再说。”
阮振华低声轻喝,那人怔了一下,才讪讪缩回了手,望着被杨华明扯住的年轻男人。
“村长,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给我做主,那明明是我抓得泥鳅,想着等会儿干完活带回去给我家三儿他妈熬口汤喝,可他赵顺华凭什么就说那泥鳅是他的?”
“我就在路边捡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我捡到的时候旁边没人,我怎么知道是你抓的?”
“可我都跟你说了那是我抓的,我让你还给我,你为什么不还给我?”
一时间,两个人重新争执起来,谁也不肯相让。
阮振华一个人,几乎都有些按不住情绪激动的陈保国。
眼看着他额头上好不容易不见血的伤口在他的蹭擦下重新露了出来,有血从边沿处流了下来,叶蓁蓁忙挣开了滕建秀,到不远处的田埂上采了些蒿菜,又找了两种同样有止血功效的药草,然后一边揉,一边朝着人群之中挤了过去。
“陈大叔,你先别动了,头上又流血了。”
叶蓁蓁说着,直接伸手按住了陈保国半边肩膀,顺手把手心里的药草团子递向了阮振华。
“这是我新采的,阮大爷你看能不能用?”
阮振华抬起头看了叶蓁蓁一眼,接过了药草团子,放到鼻息之间闻了闻,随即给了叶蓁蓁一个赞赏的眼神。
“几种药草都是止血的,你动作倒是挺快,不错。”
说着,将那药一把重新按在了陈保国额头上。
“啊……”
这一次,陈保国的痛楚,比刚才更重了。
“我说老阮,你这手艺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比之前更痛了!”
“陈大叔,这草药我采的,比阮大爷采的多几样,用起来自然要疼一些的,不疼就没效果呢。”叶蓁蓁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丝毫没提他之所以那么痛,还有阮振华加大了力道的缘故。
“你……小叶同志,你还懂这些吗?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叶蓁蓁到村子里两年多了,村子里的老老少少,基本上都对她挺熟悉了。
他们都知道,住在村长家的小叶同志性格很好,干活很能干。
小叶同志有一手好厨艺,烧成什么都特别香。
小叶同志家里条件不错,做饭菜特别舍得放油,村长俩口子平日里没少跟着她混吃混喝……
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小叶同志还会扯药啊。
“哦,这都是看书看来的,我到底不是专业的,所以给你用之前给阮大爷看过了。阮大爷的医术应该不错,他说能用我才敢给你用啊。”
叶蓁蓁这话一出,某些站在旁边对阮振华有些鄙夷的人顿时怔了一下。
阮振华本人也略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你说的没错,老阮这手艺真是不错,我家三儿隔三差五吃嗝食,三两天头又流清鼻子咳嗽,我从前都是去镇上买药,自打老阮来了之后,我都找他,都好使儿。”
陈保国说着,呵呵的笑了两声。
而后发现,周遭一阵沉默。
他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抬起头看向那些惊呆的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干什么都那么看着我,我……我家三儿都病得快死了,我总不能……总不能因为老阮的成分不好,就让我家三儿白白遭罪吧?”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移开了视线,不愿意看向阮振华。
叶蓁蓁见状,不由笑着打了句哈哈。
“当然是人命重要了,陈大叔你做的没错。再说了,我记得咱们村子里,也不只一两个人找过阮大爷看病吧,他的本事还是挺好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吗?
当然对!
可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这阮振华可是个被上面打下来的坏分子,谁要是支持他,那不就等于支持反动,要被斗吗?
谁敢?
谁也不敢!
就连那些曾经在危险时候被阮振华救过命的人,也都纷纷移开了视线,不敢多言一句。
看着那些人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叶蓁蓁忍不住觉得心寒。
倒不是这些人让她觉得心寒,而是对这种形势的心寒。
这些人心里,其实未尝没有对阮振华的感激和同情,可碍于这种严苛的形势,为了自保,他们不敢也不能向阮振华露出又好。
一旦来往密切,一旦被人盯上,那就是一家人的灭顶之灾。
叶蓁蓁心里唏嘘,同时也在想,一个人或许怕,但如果是一群人呢?
这个村子里,这些年因为大病小痛麻烦过阮振华的不少吧?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那是不是阮振华在这个村子里的处境就能再好一点?
虽然现在的阮振华也好好的活着,可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终究是孤单了些。
没有人天生喜欢孤独,孤独的人,都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承受孤独的。
于是,叶蓁蓁打了那句带着明显意图的哈哈。
可很多人依旧害怕,依旧不肯主动踏出那一步,就怕成为众矢之的。
叶蓁蓁有些失望,想要再多说两句,却被阮振华的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止住了。
“血已经止住了,你头晕不晕?”
陈保国闭了闭眼,正感受着,就听到旁边他的媳妇已经哭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晕,流了那么多血,我们可就他一个劳动力了,现在被打破了头,这以后让我们娘几个的日子怎么过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懂。
陈保国媳妇这是要讨个公道呢。
赵顺华和他的家人又岂能让她如愿,霎时间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要吵起来,杨华明见苗头不对,忙举起手来,大喝一声。
“够了!别吵吵了!打破头还没够,非要打死一个人才满意是不是?你们俩,啊,你们俩多大了?为两条泥鳅打起来,丢不丢人?要不要脸?尤其是你,陈保国,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为了两条泥鳅,你至于这么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