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江妄行神色忧虑,不像是矜贵清冷的太子,反倒像一个普通的担心母亲的好儿子。
见他眼里一片愁绪,白慎晚不由得共情了瞬,声音放柔。
“既然担心皇后娘娘一时接受不了,那不如先将此事隐瞒,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再提起。”
“或许,只能如此。”
江妄行深深叹了口气,言语之间诸多无奈。
因为太过担心,江妄行连晚膳都没用,屏退近侍,独自一人前往中宫看望皇后。
结果才进正殿,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眉头顷刻蹙起,江妄行随口叫住一个丫鬟,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被抓住的丫鬟吓得够呛,连忙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奴婢不知……实在是娘娘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啊!”
眉间满是冷意,又担心皇后安危,江妄行也顾不得处置丫鬟,大步流星地闯入内殿。
进入后,酒味更加浓郁,呛得鼻子发痒。
抬眸望去,便看到倒在酒坛中央的皇后,醉眼迷蒙,乌发凌乱。
“母后,你没事吧?”
江妄行快跑几步来到皇后面前,伸出手想要将她先扶起来,皇后却没理会他,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间滑下,让皇后的目光更加迷离。
“母后,您别再喝了。”
江妄行面露担忧,一边劝说一边伸手想要去夺皇后手中的酒,却被她再次躲过。
“陛下,你怎么来了……”
皇后眯了眯眼,看清面前人的瞬间,本来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江妄行此时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嘴上依旧还在劝说着:“母后,你醉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满心关切的太子,全然没料到平日里温柔的皇后起身后会直接掀了桌布,酒坛杯盏破碎,一时间碎片齐飞。
离得最近的江妄行连躲都来不及,脸颊被飞过的碎片划了个口子,流下细细的一条血线。
而彻底让他变了脸色的,是在皇后粗暴动作下被踹飞的火炉,因为触碰到墙壁反而弹回来,正好冲着她!
那黄铜火炉虽然不重,温度却高,若是砸在皇后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眸中掠过担忧,江妄行顾不得自己当即伸手将皇后拉到一旁,同时挡在她身前,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挡下所有的危险。
电光火石间,那火炉已经砸在江妄行的手上。
饶是江妄行能忍,此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却咬牙忍住,低头查看怀中的女人。
“母后,您没事吧?”
皇后此刻醉得厉害,意识还不清楚,没能认出江妄行的身份,只是不停挣扎着,同时把手边够得着的一切东西都砸向自己这亲儿子。
见劝不醒皇后,江妄行不得不离开,脸上带血,手上烫伤,身上的蟒袍也被皇后的撕扯断了根衣带,看起来分外狼狈。
可他仿佛察觉不到一般,拒绝了宫人的搀扶,慢慢地走在落雪之中,眼神恍惚,寻不到方向。
落寞的背影逐渐被雪色掩盖,最终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东宫中的白慎晚久久等不到江妄行,不免面露担忧。
“怎么还没回来。”
白慎晚双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飘扬的雪花自言自语。
“行舟,你说这天寒地冻的,殿下难不成病在半路晕倒了?”
说完这话,白慎晚当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就他那样,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生病的人。”
白慎晚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到底是有些不满,抬起头朝着周围隐蔽处张望。
“行舟,你好歹给我些回应啊?”
依旧安静。
眼里满是无奈,白慎晚决定不再跟个傻子一样自说自话,下定决心出门寻找。
撑了把伞出去,白慎晚顺着东宫到中宫的路找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几乎要被雪埋没的江妄行,当即皱了眉头。
“江妄行你疯了!”
嘴上骂着,财神头手上却很诚实,将伞撑在江妄行头顶,替他挡住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伸手帮他拍掉身上的积雪。
那把小小的油纸伞几乎全挡在江妄行头顶,以至于白慎晚头上肩上没一会儿就落了白,而她全然不觉,依旧替他拍着。
江妄行愣愣垂眸,看着正拧眉为自己拍雪的少女,眼里逐渐泛起奇异的神色。
“问你话呢,怎么搞成这样?”
白慎晚一边怒问一边打量,这才注意到江妄行手上的烫伤,再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他脸上的血痕,还是殷红的颜色。
白慎晚一愣:“这……”
犹犹豫豫的,白慎晚想碰碰他的伤,踌躇片刻还是放下了手,怕弄疼了他。
见他失魂落魄的,白慎晚明白过来,心道他这次前去恐怕不太顺利。
“没事的,你可以下次再尝试,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白慎晚的劝解还有点作用,闻声江妄行回过神,朝着她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一起回到东宫。
吩咐丫鬟找来干净衣物,白慎晚遂伺候他简单梳洗,之后又让人准备了姜汤送过来。
看着江妄行喝下姜汤后,白慎晚找来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了,直到伤口被药粉覆盖这才收手,却还是不放心,又劝了好一会儿。
直到江妄行面露倦意,白慎晚这才离开回偏殿,然而才睡了没多久,就被东宫再起的喧嚣吵醒了。
江妄行受了伤,又在雪中毫无遮挡地走了那么久,即使喝了姜汤,也还是发了高热。
看着躺在床上意识昏沉的江妄行,白慎晚心情很是复杂。
好像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虚弱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心里有一处忽然软了,白慎晚认命地叹口气,亲力亲为地照顾着。
见她这般体贴,之前不管白慎晚怎么叫都不肯现身的行舟在此时终于从暗处出来,眼神复杂地开口。
“你很关心殿下?”
听到这话,白慎晚拧毛巾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关心么?从重活开始,她就暗暗下决心不要重蹈覆辙,对江妄行也是尽可能远离,不假辞色地冷待,甚至连毒酒都能给他喝下去。
可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