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音神色严肃,“真以为什长那么好当的?就因为你不顾大局乱跑,才害得你的手下跟着挨罚,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卫琅彻底慌了,可怜兮兮地拉着姐姐衣袖,“我知道错了,阿姐不要罚他们。”
卫曦音懒得搭理他,不让他长长记性怎么行,她直接绕过众人,去往东北角屋子。
卫琅此时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姐姐身后。
东北角这边有三间村屋,紧挨着土墙,四周一片漆黑。
有护卫点燃火把,外面一圈的地上躺着许多尸体。
尸体被处理过, 脑袋已经全被破坏掉。
中间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烛火,秦善带着护卫正在为众人解开神色捆住的绳索。
待卫曦音走近,便看见里面坐着许多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的看起来非常虚弱,神情疲惫不堪,满脸憔悴。
但即使这般狼狈不堪,这伙人的周身气度也与旁人不同,坐得腰杆笔直,一身的仪态气质十分突出。
听到动静,他们抬起头看向门口,英气飒爽的女郎在昏暗的烛火下,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这里面除了与卫氏沾亲带故的亲友外,还有不少附近县城的世家豪族。
卫曦音向众人颔首示意,自我介绍道:“清河卫氏卫曦音,见过诸位。”
男女老少皆有,不好行贵族礼,不然岂不是让小辈些占了她便宜,况且领兵在外,行女子礼总觉得别扭,她干脆直接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众人闻言目光微闪。
没想到居然是被一位女子所救。
有些小心谨慎者,立刻回应,出声道谢:“卫女郎客气,还未谢女郎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
其余人等也连忙向她道谢。
不管如何,也是她救了大家,这份恩情自然要铭记于心。
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多说几句话便觉得喘不上气,细问之下才得知,十方教那些人居然两日才给一顿吃食,而且全是一些外面挖的野菜,无任何主食。
卫曦音见状,立刻让护卫去外面水井提来饮用水,又将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众人。
等了片刻。
“不知诸位哪些是卫氏亲友?”她直言问道。
众人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更有甚者,根本没有想到她连自己的族亲都不认识。
卫曦音本人倒是面不改色,她旁若无人地掏出亲友名册,准备将找到的人圈出来,方便统计,也算给族里一个交代。
谁让她祖父是族长呢。
她既然接过重担,那这些人也是她的责任。
屋子里的众人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
有人叹了口气,出声回道:“我们是贝丘王家和左家,卫氏的旁系表亲,这里还有信成刘家与绎幕赵家,嗯,信成杨家也在,是嫡系六房姻亲……”
被点名的几家盘腿坐在原地,目光平淡地望向她,也不开口吱声。
卫曦音一边听着一边翻开小册子圈上,没有笔,就从外面着火的屋子旁捡了只烧完的木炭。
她问道:“这么说附近三个县城的都在这了?”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往南面逃的都在这,我们运气差点,出来躲藏没多久就被人抓,有几家人带着不少仆从逃出来,遭遇十方教后反抗激烈被杀了。”
“好多人家也是被抓到这里,我们才碰上。”
卫曦音很快从他口中,得知不得了的消息。
十方教不止这么点人,也不止一个七方道人,他只能算一个小头目。
现在外面的幸存者躲藏极深,大部分教徒在外寻找活人,一边抓人又一边招收信徒,十方教正在不断扩大。而他们都是被不同的人抓来,然后关在这里,由七方道人统一看管。
听到这个消息。
卫曦音面色凝重,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原先以为那些人只是针对清河卫氏,没想到卫氏仅仅是被针对的世家之一。
他们想干什么?
想夺天下?
没道理啊,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拿来做什么,还是说丧尸病毒真的与十方教有关。
天下?是否需要军队?
卫曦音脑子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那封被中山翁主截获的羽檄,境内的其余翼州军,不知有没有收到相同的军事文书,赶往广平郡。
广平顾氏……
她连忙问道:“那这个十方教是什么来历?你们可有人知道?”
大家不约而同摇头,“不知,他们似乎在疫病发生不久凭空出现,此前有人猜测或许疫病与他们有关,但当时大伙自身难保。”
角落里坐靠着几人,神色凄凉,眉间的忧愁无法掩盖。
大多数人都没有参与谈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灾难导致不少亲友都变成了怪物,世道越来越乱,往日的荣华富贵、家族底蕴,一切烟消云散,他们现在一无所有,不知往后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似要天亮。
今日不知怎的格外闷热,不大的村屋里挤满了人,密不透风,闷得人难受,特别有些人被抓来时身上还穿着冬衣,后来被绳索捆住衣物无法脱下,此时热得直冒汗。
夏季,看来真的来临了。
卫曦音闻言不再吭声,她缓步走到屋外,立在屋檐下,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不远处便是火焰摧毁的房屋,那里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过了快一个多时辰,常鹰等人还未归来。
卫曦音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眼见外面暖阳升起,她吩咐道:“派几队护卫出去找找,看看常鹰他们在哪。”
“是!”立即有护卫领命,几十人朝着村口奔去。
村庄的土墙外面,常鹰等人朝着这边走来,一行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看不出半分情绪。
后方的护卫用绳子套在长缨枪上,拖着一具黑衣尸体。
细看之下,正是那弯刀男!
尸体扔在村口,常鹰立即向卫曦音回话。
他低头行礼道:“启禀女郎,我等追上那人将人围困住,那人见逃无可逃,竟直接举刀自尽,我等阻止不及有负女郎之令。”
这个弯刀男是个狠人,对同伴狠,对自己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