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们一哄而散的时候,霍小山和慕容沛已经走在了去往县城的路上。
他们从那个被救的矿工那知道了这里离县城很远,平时很少有鬼子会来这里,所以也就安心地走在大路上。
霍小山在回来找慕容沛之前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那衣服是随手在矿工棚外不知谁洗净了晾在那里的。
霍小山不得不换,因为他在杀鬼子时溅了一身的血,这是霍小山头一回面对面的杀这么多鬼子。
漆黑的夜中,霍小山轻轻推开房门,听着日本鬼子与中国人无异的鼾声,霍小山在举起手中雁翎刀的刹那有一丝犹豫,这种犹豫不是缘自杀人的勇气和技巧,而是缘自他秉承自母亲宋子君的慈悲信仰,但刹那间,山村被屠的惨剧缘自父亲霍远的血性又让他热血贲张,杀鬼子就是替中国人放生,霍小山默念了一声郝存义的名言,于是抽刀斩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霍小山下手本就比平常人要快得很多,或许也是那雁翎刀太过锋利了,或许是那些骄淫的鬼子已经忘了他们所睡的这块土地原本并不属于他们而失去了应有的警惕,霍小山刀不沾血而杀鬼子时声音极小,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三十多个鬼子就这样长眠不醒与梦中樱花魂作伴去了。
这是一场纯粹的杀戮,这种血腥让霍小山明白了为什么佛家说人体只是一具臭皮囊,好看只是在一层皮上。
人,各有所执,有的人放不下钱财,有的人放不下女色,有的人放不下名利,有的人天天抱着酒坛子。
而霍小山并不知道,这次杀戮也激起了他内在的杀戮之心。
在以后的抗日生涯里,他时常处在杀戮与慈悲的纠结中,如果任由自己杀戮之心的放任,他会成为一名杀神,一个想要杀尽所有侵略者的杀神,可是他又信佛这就又让不断地去控制这种杀戮的欲望与冲动。
但那毕竟是连霍小山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而这次却是头一回杀这么多鬼子,虽然是在黑夜之中鬼子毫无抵抗的情况下,但那股血腥气还是在事后让霍小山有着一种欲呕的感觉,
此时,霍小山慕容沛两个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霍小山手里拿着的一块狗头金。
这块狗头金是霍小山在把装沙金的小口袋装起来时在那铁皮箱子里意外发现的。
它足足有四斤多重,金黄色的,中间还夹着星星点点绿色的杂质,看上去就象一个金光灿烂的小猴子。
“这就是狗头金吗?长得也不象是狗头呀?”慕容沛好奇地问。
“狗头只是比喻你懂不?我估计第一块被人捡到的金子肯定长得象狗头,这名字就传开了,也不见得个个是狗头形状的。”霍小山说道。
“倒也是,那要是第一块被捡到的金子是人头形状的就得叫人头金,是马头形状的就得叫马头金”慕容沛满脸天真状地说道。
“嗯,你真聪明,说不定头一块还可以叫驴头金呢。”霍小山看着慕容沛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慕容沛也听出了霍小山话里戏谑的成份,她撇了一下小嘴,没有吭声,眼睛却依旧盯着那狗头金看。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永远比男人爱美,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贵金属做出来的饰品,而女人看他们所喜欢的东西时流露出来的表情也很可爱。
霍小山正近距离地欣赏着慕容沛看狗头金时那专注的样子,点漆一样的黑色的闪亮的眼睛,乎闪乎闪的睫毛,衣领脖颈下隐约可见的白晰。
他想到了自己半夜找到慕容沛时的情景。
黑龙江夏天的气候温差很大,白天骄阳似火晚上则是夜凉如水,就是居家的人后半夜都要盖棉被的。
而当霍小山找到慕容沛时,她已经坐靠在一棵大树旁睡着了,屁股下垫着一块枯木,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夜色中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虽然夜黑黑的,但霍小山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慕容沛那长长的眼睫毛,那一刻霍小山觉得自己心头有一处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动了一下。
霍小山已渐渐适应了和慕容沛在一起的日子。
他发现自己和慕容沛很谈得来,因为慕容沛知道很多自己也知道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是原来山村中的小伙伴们不知道的,非但不知道而且自己如果说了反而会被他们嘲笑的知识。
诸如那些“地球是圆的,太阳是燃烧的火团,走到大陆的边缘会有一望无际的海洋”之类的知识。
外面的世界真的是那么精彩吗,霍小山隐隐有了一种期待。
他此时就这样想着想着,以至就走了神儿。
“在看什么?”慕容沛注意到了霍小山的异样。
霍i小山这才醒过神来,脸不禁有些红了,忙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慕容沛的脸蛋,她现在相当庆幸自己脸上涂了黄粉。
两个人都装作什么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一种幸福感却同时在两个人心中悄然而生。
“我们到县城里还怎么走?”过了一会儿,慕容沛问道。
“到那里再说。”霍小山答道,“过去不可留,未来不可知,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现在。”霍小山随口说出了一句很富有哲理的话。这话还是蛮有出处的,出自《金刚经》里的三际托空之说。
慕容沛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霍小山,她有时觉得这个男孩有时是那么真实,有时又如同一个谜。
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会这么多?
能武不用说了,她已经看到了他是如何打倒那些比他要强壮得多的武器比他先进得多的鬼子。
能文,他竟然也会数学也懂物理化学的一些基础知识,国文就更不用说了!
她问过霍小山他的文化知识都是哪里来的,霍小山说是她的娘亲宋子君教的,那么,她的娘亲又会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女子呢,生活在黑龙江的深山老林而老家却又在繁华如烟云的金陵城?
三天后,县城的一家药铺里。
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从前台往后屋跑,与走出来的老掌柜正撞了个满怀。
“啥事疯疯张张的?”老掌柜的不满地训道。
“掌柜的,你快去铺子里看看,好大的一个棒槌!”伙计兴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