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刺史府,大殿之上。
刘备端坐上首,身着雁鳞精铁甲,腰系虎头狮蛮带,颔着首,蹙着眉,托着额,冥思苦想,不时发出几声幽怨的哀叹之声。
下首一干文武,分列两旁。
陈登闪出身来,作揖行礼,道:“在下见主公愁眉不展许久,不知是何事令主公如此伤神?我等列位不才,愿替主公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殿中文武一齐行礼,旋即喝道:“我等愿为主公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刘备一怔,这才回过身来,淡然一笑,道:“无他!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陈登赶着话,道:“主公!何不说与我等,在场诸位皆乃当世名流,见识不凡,若是一人一策,那便是数十条计策。在下斗胆一言,合我等诸位之谋,当比主公独自一人犯愁强些。”
“呵呵!这是自然!”
刘备发出一声苦笑,旋即点点头,又道:“此番袁谭大军压境,兵力足有我等五倍!而今烧其粮草,败其大军,想必其必不能持久,早晚贼必然离去,我等近忧可解。
只是这袁绍又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此人素来傲视群雄,不计后果,有仇必报,虽然退却,但必再起大军杀奔徐州,那时我等又该如何?”
其下高枫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皆为百战精兵,以一当十,又岂惧袁绍乌合之众。今日之战便是最好的证明!”
殿中一片哗然,武将之中,高枫、胡车儿之徒,皆以此为傲,根本不把袁绍放在心上。而陈到、赵云之流,则默然不语,他们深知双拳难敌四手,即使是百战精兵也经不起绝对优势的碾压,一两战尚可,再多则精兵亦不能敌也。
刘备一挥手,制止了殿中吵杂之音,双目聚神,淡然相问:“元龙!你怎么看?”
“正如主公所言,此番贼人必败无疑,我等近忧可解!而那袁绍更会再起大军前来一战,我等形势极其危险。但在下有一点先要一问,此番袁绍缘何起兵攻伐我等?须知,在此之前,我等曾与袁绍结盟,约定共抗曹贼,而袁绍一口答应,并给予了我等相应援助。”
陈登言及此处,旋即环视一圈文武,见众文武哑口无言,或是摇头叹息,或是抓耳挠腮,或是冥神苦思,不禁发出一声蔑笑,又道:“曹贼尽起三军兵入徐州,历经大小数十战,方才勉强击溃我等。而袁绍在曹贼兵入徐州之后,坐山观虎斗,想借此收渔翁之利!
幸得主公慧眼如炬,以残兵遁藏徐州半月有余,方才令袁绍真正出兵兖州,直指许都曹贼!袁绍势大,野心更胜,比之曹贼有过之而无不及,主公为防袁绍图谋不轨,暗中与曹贼结盟,以安曹贼之心,令其全力抗袁,可就在此时袁绍出兵徐州!问题出在哪里?”
上首刘备不住点头,此时的他仍旧不清楚这个问题到底出自哪里,只有知道这个问题,才能知晓袁绍究竟为何出兵,又究竟为何如此憎恨自己!
陈登见众文武继续沉默,又言道:“今日张郃那番话里曾言,大耳......咳咳!主公背信弃义,私通曹贼!”
殿中众文武连忙附和:“对!对!对!确有此言。”
刘备皱眉更胜,沉默良久,淡然道:“照此说来,那袁绍已然知晓我等与曹贼暗中结盟之事,故而大发雷霆,是觉得我等欺骗了他,因此这才命袁谭引军两万杀奔徐州!?”
陈登一拱手:“主公英明,正是如此!”
刘备仍旧疑惑不解,问:“可是袁绍又从何处知晓?”
陈登噗通一声跪下,纳头便是一个叩首,道:“主公!此番罪过皆赖在下,还请主公责罚!”
刘备忽的想起一些东西,正是自己命陈登前往曹军营地与之谈判,又是陈登引着程昱,带着一支百人的礼队而回!
刘备猛地一抬头,恍然大悟,急道:“可是那支礼队出了问题否!?”
陈登伏拜于地,泣道:“主公明察秋毫!正是那支礼队。在下斗胆猜测,曹贼临时组建的那支礼队之中,一半以上成员皆为袁军俘虏,曹贼便是利用袁军之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将曹刘暗中结盟之事传递于袁绍所知,曹操与袁绍私交甚厚,对于袁绍脾气秉性一清二楚,故而借用主公之手,削弱袁绍实力,以缓解其正面压力。曹贼如此狡诈,登中计也!”
上首刘备恍然大悟,怪不得陈登回来的如此之晚,仅仅谋划这一场戏便有一定的难度,更需从袁军俘虏中挑选演员,还得隐瞒过陈登这双眼睛,又怎能不浪费时间。
刘备长吁一声,感慨道:“曹贼啊曹贼!你果然够狠,如今我刘备成了你们曹袁二人共同的敌人,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登罪该万死,还望主公责罚!”言罢,陈登又是一叩首。
刘备忽而淡然,转入殿中将陈登搀扶起来,轻拍其肩膀,嘴角略微一丝上扬,露出甜甜一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此时追究任何罪责,又有何用?
曹贼智计无双,奸诈无比,当世无人能及,元龙虽败于其手,亦无需过分自责,吃一堑,长一智,在下相信元龙下次定能完败曹贼。”
吃一堑,长一智!?
这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于那个时代的人而言,此番道理人尽皆知,但是能如此精炼概括者,可能也就只有刘备一人而已。
陈登益发地敬佩刘备,此人不仅仁善良德,颇有民心,如今更是大肚能容,智谋无双,谓之千古一帝,当世明主,在陈登心中亦是不为过的。
陈登站起身来,一拱手,恳切道:“主公!此时我等大祸临头,应当早作打算才是!”
刘备一怔,旋即明白陈登之意,此人便是要让刘备放弃徐州,借着此番袁谭撤退之际,转投他处。
“元龙休要早下定论,不如听某一言。”
刘备环视一圈文武,复回上首,铿锵道:“此时我等已然陷入生死存亡之际,但亦非无法挽救!”
陈登大惊,哦的一声疑问,道:“敢问主公,如何挽救。”
刘备道:“此番我等虽掺杂在了曹袁大战之中,却对此一战影响较小,曹袁实力相较,仍旧是袁胜于曹,然虽如此但袁绍却必败无疑!挽救我等之日,便是曹贼大败袁绍之时。”
殿中赵云此时方才开口:“主公!恕末将直言,曹贼虽然腹有良谋,用兵如神,但整体实力却大大逊色于袁绍,若是袁绍稳扎稳打,那曹贼又有何能与之一战?
况且袁绍麾下,文有田丰、沮授、郭图、审配之流皆乃当世大儒,智计无双;武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之辈皆乃当世名将,勇武过人,更兼兵精粮足,地广人稠,钱粮赋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等实力天下仅有袁绍一人耳!
若言曹贼战胜袁绍,即使主公相信,我等亦是不信;即使我等相信,天下人更是不信!依在下之见,此番曹贼凶多吉少,且必败无疑!”
“对啊!子龙将军言之有理。”
“是啊!曹贼固然用兵如神,但要想胜过袁公,可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
刘备若不是穿越众,又怎会如此笃信曹贼定能战胜袁绍呢!可是穿越这个话题若是与旁人一说,还不得被人称之为疯子?刘备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元龙!且把地图取来。”
刘备把手于身前稍作摆动,示意众人镇静片刻,旋即唤陈登道:“是那个兖州地图,在书房右侧书架之上。”
陈登应承一声,旋即转身离去,少顷,取图而回,展开一览。
刘备转身入殿,指着白马、延津、中牟、官渡、许县这一系列地方后,自顾自地点点头,旋即开始解释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的话,最终决战之处在这!官渡!”
官渡乃是许县北之屏障,若是官渡一失,则许县必丢无疑!
在场诸位皆为能征惯战之士,对于这一点他们都无一例外的表示赞同。
刘备又道:“如果说袁绍占据天时,那曹贼便占据地利及人和!
诸位且看,官渡之北乃是中牟,中牟地势高利于防守,不利进攻,且中牟之北有汴水流过,周遭必然泥泞不堪,此种地形对于素以骁骑见长的袁绍而言非常不利!”
陈到闻言点头称善,忽的心生疑虑,道:“若是袁绍不去官渡,绕到密县、敖仓之处,再施以打击,则可避开此不利地形,亦可成功拿下许县。”
哈哈......
刘备大笑一声,又道:“官渡之西有一泽,唤作蒲田泽。此泽东西四十许里南北二百许里,津流通径,渊滩相接中有沙罔纵横,此乃天赐险阻无人能越而渡之;
而官渡之东阴沟水堤泥沙多,水中淤积泥沙数尺,水草茂密,船行徒涉,诸多不便,若要试图越过此处而击许县,战线波及甚广,此乃兵家大忌也。
如此一来!袁绍便只能以其数十万之众,屯于中牟之处与曹军相抗!而中牟易守难攻,势必成为袁绍最大的障碍所在,一旦天时有变,袁绍必败无疑!
加之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起兵攻伐曹贼,那本就是师出无名,不忠不义,如此又为曹贼占据人和优势。袁绍虽然势大,但必败矣!”
众人闻言,深服刘备之高论!
陈登就着刘备之论,躬身一拜,趁机谏言:“主公!此时我等之关键所在便是如何交好袁绍,使其全力与曹贼一战,我等则坐山观虎斗,暗中发展实力,待曹贼战败袁绍之时,再沿青州而上,抢在曹贼之前夺取袁绍基业,如此则霸业可成矣!”
刘备发出一声蔑笑,又道:“元龙当真是小觑曹贼了!袁绍若是败了,曹贼立时便会调转矛头,攻伐我等,又岂会给我等占据袁氏基业的机会!毕竟勾践灭吴的故事至今犹在,曹贼又怎会允许后院起火!”
陈登脸色胀红,稍有一丝不悦,问:“敢问主公!难道便任由曹贼吞并冀、青、幽、并,四周之地而置之不理?”
刘备眸中闪过一抹诡异,口中迸出几个字:“争!还是要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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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对于剧情而言可能有些拖沓,但是对于秋风而言却是必不可少的,因此秋风把两章的内容改成了一章,照样会两更,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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