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果铺出来,南山在街市上又逛了逛,佃户这边的情况摸清楚些,以后想办法把南山家的地拿在手中就更容易一些。
这一带祖母带她来过,她知道刚才那家店的佃户是南山家的佃户之一。
南山拉着阿春回到刚才卖春笋肉包的地方,旁边正好是卖黄泥拱的摊位。
这黄泥拱只有这个时候有,就算京城的贵人想吃,那也未必能吃到新鲜的,毕竟这黄泥拱新挖出来的时候才最好吃,过那么一两天,它就变老了,味道就变了。
更远的地方就自不必说,不是说买不到,而是压根就没有长。
黄泥拱的味道和其他的笋不太一样,特别鲜嫩多汁,随便烧一下,放点肉,就特别下饭。想到这南山肚子里传来饥饿感。
“老板,来一个。”
“好嘞!”老板熟练地用草编成一个能手提的简易把手,把黄泥拱套进去,递给阿春提着。
虽说只有一根,但是黄泥拱普遍个头极大,一根够他们和二姨娘他们两个院子分着吃一餐的了。
“走。”南山仰头看看天色,该回去了。
二人正往回走着,就见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站在包子铺旁边站着。
看到她们走过去,孩子也没有拦着她们,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南山回头看了两眼,孩子眼泪汪汪地走在她们后面。
“小孩,你有事同我说吗?”南山停下来问道,她实在看不得眼泪汪汪又那么乖的小可爱。
“姐姐。您是大好人。”孩子上前几步,“您可以将剩下的包子送给我吗?”
孩子巴巴地看着南山手里的纸包,是她和阿春还没来得及吃的,剩下一个。
这时候的春笋还少,她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过来买,今晚先吃黄泥拱的。
毕竟一下吃太多笋,容易饿,她便没打算再买春笋肉包带回去。
“给,快吃吧,该凉了。”南山将肉包塞进孩子手里。
“怎么不吃?”南山见孩子将纸包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挎在身上的破布包里,疑惑道。
“阿夏不吃,石头哥哥病了,给哥哥吃。”小孩吸了吸鼻子道。
“你还有哥哥?”阿夏点头。
“可有吃药?”阿夏摇头。
南山和阿春对视一眼。看这个孩子的衣着,想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如果是没吃药,那便是没钱买药。
“大小姐。”阿春声音里存了许多于心不忍。
“阿夏,好孩子,可否带我们去看看,姐姐帮你石头哥哥看看。”南山摸摸孩子的头道。
“真的?”阿夏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惊喜又不敢相信。
“真的。”南山肯定着。
“阿夏,你带我们去吧,我们大小姐医术可好呢。”阿春给孩子吃了一粒定心丸,就见孩子欢呼着带她们往前走去。
走出热闹的街市,三人拐进一个比较安静的巷子,往里走十几步,便见一个宽大的院门,南山抬头,牌匾上写着“育婴堂”几个字。
怪不得阿夏穿得不好,这育婴堂是朗州一处收留流浪儿的地方,官府每过一段时间便找人来定期打扫施粥,简单雇了一些周边想要赚外快的妇人照看着这些孩子。
年纪稍大的孩子,就自己出门找活计,年纪小的,只能等着施粥或者年纪大的赚钱回来接济。
育婴堂主要是收留孩子,但也有一些老弱病残,过得着实清苦。
在这个才改朝换代的南越,能做到朗州这样给育婴堂接济雇人照顾的,也着实不多。
南山正了正色,跨步进去。
“个小畜生,一天不干事就知道拉,拉一裤兜子老娘还得给你洗!赶紧学会上茅房!”刚踏进去,就听一个妇人高声骂道。
“那是钱家嫂子,”阿夏见二人好像被吓到了,忙解释道,“平日里来我们这照顾弟弟妹妹,人很好。”
阿春嘴角抽了抽,人很好?小娃娃心倒是挺大的。
进到门里,只见一个大通厅里放了很多简易的床铺,中间用布幔或者破屏风隔开着。
大通厅外侧,是一些老人的床铺,靠里面,便是一些小孩的床铺,只见一个妇人轻柔地给一个没了一只眼睛的小娃娃换着尿布,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
“是吧?”阿夏抬起头。
“是个好人。”南山道,“你石头哥哥呢?”
听到南山对钱家嫂嫂的肯定,阿夏心里高兴,可一听到她问石头哥哥,阿夏的眼神就暗了暗,伸出手往一处指了指,那是在角落里的一张床,破布幔垂在床沿周围,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阿夏,你搁那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来帮我一把!一天在外面不着四六的,欠掐是不是?!”钱家嫂子像没看到她们一样,一把将阿夏拽了过去。
南山和阿春:“......”
“去看看。”南山朝阿春说了句,二人便往石头的床边走。
“哎哎哎,你们干嘛呢!往那小肺痨床边凑什么凑!走走走!”钱家嫂子这会儿看见她们了,赶忙上来要把她们轰出去。
“钱家嫂嫂!钱家嫂嫂!”阿夏拉着她,不想让她把两位好人赶出去,“她们会治病,求钱家嫂嫂让她们给石头哥哥看看吧!”
“你这倒霉催的,石头得的那是什么病你就把人带过来!你有银子付行诊费吗?啊?回头人家染上肺痨了把你丢进山里喂狼你就知道厉害了!”
南山看出来了,这一个床位用布幔围得这样好,想必是钱家嫂子怕别的孩子染了病气,她这会骂阿夏,也是怕阿夏惹上什么麻烦,回头孩子没治好,还过了病气给她们,怕被报复。
“钱家嫂子?”南山唤着,“嫂子放心,小女子心中有数,请容我给这孩子把把脉。”
钱家嫂子面露不信:“你一个半大的姑娘还会诊病?”
“大嫂放心,我们姑娘是在一医草堂坐诊的。”阿春上前解释。
“一医草堂?”就是那个朗州有名的医馆?钱大嫂眼中的狐疑还未消散,但是瞟了一眼墙角那个安静的床铺,面上又浮现出担忧之色。
“大嫂,小女子只需几息时间即可诊完脉。”南山看她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便补充道。
“那你们等一下,尽给老娘找事。”
钱大嫂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往大通厅另一边的一个小门走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破瓦盆过来,将帕子放进瓦盆里拧了拧,摸索着把石头的手从布幔里拉出来,擦了擦。
“这么爱诊病,你诊吧,就给你几息的时间。”钱大嫂擦完,努了努嘴,没好气地朝南山她们说道。
南山无奈地笑笑,将手按到被拉出床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