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都起来吧,不必拘束。”皇帝在上首坐了,待抬手吩咐众人起身后,方才看向左侧下首,微微蹙眉道:“太子呢,怎么这会儿还没来?”
听到这话,百里无衍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恭敬朝皇帝拱手道:“回父皇的话,太子哥或许临时有什么事耽误了,想来很快就会过来的。”
经过之前的事,皇帝再看到百里无衍心里难免有些芥蒂,虽然不能在这会儿发作责问,但声音终究也是比寻常冷了许多,“朕知道了,你坐着吧。”
百里无衍之前已经见了冬儿,自然明白皇帝的冷漠是何缘故,可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表现的格外坦荡,他并没有回坐,而是继续道:“儿臣看父皇面有疲惫之意,这殿里风大,您一会儿可要少饮几杯,否则酒热出汗受了风,身子愈发难受了。”
皇帝既是心里有了猜忌,自然会格外注意着百里无衍的一举一动,但见对方行事坦荡,完全没有半分心虚的感觉,便也点头道:“朕知道你是个细心的。”
皇帝话音刚落,楼墨渊已是幽幽道:“皇上,这宴席就要开始了,太子殿下不在总归不妥,不如派个人去寻寻吧。”
听到楼墨渊说话,席间几个朝廷大员的脸色不约而同地一黑,只是畏惧对方的权势敢怒不敢言,有的低眸暗叹,有的闷声灌了一杯酒。
楼墨渊最受皇帝信任,但凡有宴饮,必是坐在皇帝正下手的位子,比皇子们的位次都高,起初也不是没有言官御史上书弹劾,但皇帝只留中不发,下次依旧如此,而那几个弹劾的御史也都招了麻烦,但让人不解的是,以楼墨渊的狠厉手段,竟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只揍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这官职,自然也就丢了。
而皇帝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象征性地赏了点养伤银子,如此态度,自然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再有所议论了。
“爱卿说的是。”对于楼墨渊的话,皇帝向来无有不应,便抬眸看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当下抬步往外去了。
虽然百里无极身为储君,地位至关重要,但连皇帝和太后都到了,自然也没有等他一个晚辈的道理,皇帝心里虽然对太后极度不满,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母后难得喜欢热闹,儿子特意嘱咐内庭排了新的舞曲,请母后一观。”
“到底是皇兄对母后最有孝心,跟皇兄比起来,臣弟实在是惭愧。”百里洵在跟楼墨渊达成交易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只见他端起酒杯起身行了个礼:“臣弟敬皇兄一杯,还请皇兄赏光。”
“你是朕的亲弟弟,何须说这些。”皇帝深深看了百里洵一眼,直把对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方才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其实洵儿你想多孝敬母后也不难,朕不是已经允许你时时侍奉在母后膝前了么?”
百里洵自然知道皇帝指的是让自己把太后接到青海去侍奉的事,此事,他适才跟太后商议过,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答,然而还不等百里洵开口,已有人先一步站起来向皇帝道:“皇上恕臣直言,依着祖宗规矩,守边藩王无召不得入京,否则便等同于谋逆,皇上就桓王殿下一个同胞兄弟,多骄纵些原也无可厚非,但如此一来,岂非要所有藩王群起效仿,长久如此,必成大祸。”
若寻常时候,这种弹劾的事都是由御史来做的,但御史官职普遍不高,是没有来参加内庭宴会的资格,这会儿说话的是刑部尚书袁庆林。
袁庆林是皇帝心腹,虽然没有楼墨渊那般深受宠信,却也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恰到好处地说出这番话来,与其是质疑皇帝,不如说是在替皇帝向百里洵发难。
百里洵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民间或许没有太多议论,但在朝堂上却是公开的秘密,是以袁庆林话音刚落,就立刻有旁人上前附和。
百里洵虽然在太后面前任性惯了,也对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弹劾他的袁庆林恨之入骨,但眼下保命要紧,自然不敢再放肆,只见他并没有为自己辩驳,反而直接跪地请罪,“臣弟无状连累了皇兄清名,还请皇兄降罪责罚。”
百里洵这副做低伏小的样子虽然做足了姿态,但皇帝对他的厌恶由来已久,又岂是几句话就能够抵消的?
然而还未等皇帝开口说什么,之前被派出去寻百里无极的刘公公已是急匆匆折返回来,走到皇帝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楚凝秋对此早有猜测,见皇帝脸色骤变心下更是笃定,转眸含笑看了李氏一眼,“二婶,咱们魏国公府怕是很快就要办喜事了,秋儿先恭喜二婶了。”
李氏不是傻子,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但她们之前的计划明明是在宴会之后,却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也没心思回应楚凝秋的话,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目光却紧紧落在上首的皇帝皇后身上。
皇后明摆着没有那么喜欢楚清悠,而且已经明确表示不许楚清悠为太子正妃,若真有什么变数,只怕楚清悠连个侧妃的位分都得不到,只能以庶妃的身份入侍东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宫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自然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皇帝手里牢牢攥着碧玺手串,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压低了声音向刘公公道:“让他收拾好了赶紧过来,至于……”
之前御台的事,虽然矛头直指百里无衍,但皇后总归也在怀疑的之列,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剩下的事,就交由皇后处理了。”
就算皇帝不说,皇后也猜到了大概,但这会儿宴席刚开始,她若此时离开,也同样是要引人怀疑的,是以轻声道:“皇上放心,臣妾自会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