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告退。”
遣走了两个丫鬟,玉凝看着洛云深送来的药,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眼泪一滴滴落在包着草药的纸上,不知不觉中就把纸给打湿了。
直到这会儿,玉凝才发现纸上印出淡淡的磨痕,似是有字迹。
见状,玉凝忙擦了眼泪,把绑在药包上的草绳解开,翻开一看,包装纸内侧果然写着几句简短的话:稍安勿躁,静待来日。
洛云深的字迹,玉凝是认得的,也明白对方有此一言,就是并没有责怪她办事不力,而且还会寻机会把自己救出去。
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哪怕只有小小一席之地。
若真如此,她死而无憾。
想到此处,玉凝才止住的泪水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起身将药包里的药材倒在绢帕里,又把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收了起来。
她要好起来,就算为了洛云深,也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
玉凝的想法转变旁人自是无从得知,这边,被洛云深派去承恩公府送药的小徒弟已是回去了。
待告知洛云深事情已经办妥后,小徒弟又有些不解道:“师父,徒儿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今天给玉家大小姐送药去?”
洛云深正翻看着一本医书,他并没有立刻回应徒弟的话,而是一页一页继续往后翻着,直到一本书看到底,方才抬眸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想明白了么?”
洛云深生性冷漠,在一帮徒弟中威势甚重,小徒弟被师父罚站,心里已经紧张地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哪里知道师父还要考自己,一脸茫然地看着洛云深,“师父……”
“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天天顶着那么大个脑袋是干什么用的。”洛云深站起身来,从小徒弟身边往隔间走去,只余一句话从身后缓缓飘来,“去门外站着继续想,想不明白晚饭就别吃了。”
“是。”
小徒弟颤颤抖抖地应了下来,确定走远后,方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恨不能从脑袋里拍出答案来。
在隔间里的旬延逍自是将这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随洛云深坐下来下棋的时候,不由轻笑道:“师伯何必跟小鸿子置气,他若真能猜中您的心思,那才真是奇怪了。”
听到旬延逍的话,洛云深不予置否地摇了摇头,待把手里的黑子落下,方才反问道:“他想不明白,那你呢?”
“师伯这是又要来考我了?”
旬延逍微微勾唇,许是在一起待久了的缘故,他这一笑,竟莫名跟洛云深有几分相似。
见洛云深沉默不语,显然是在等自己的答案,旬延逍也不掩饰,只道:“楚凝秋那般聪慧,既看破了玉凝的所作所为,只需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窍,如此,她还愿意放玉凝一马,说明无论是对玉凝还是对您,都是留有余地的,并不想除之而后快。”
这一点,洛云深在第一次见到楚凝秋的时候就知道。
他跟药王谷之间的恩怨天下皆知,楚凝秋作为旬如栩的女儿,照理来说,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是。
但让他意外的是,自两人第一次见面起,楚凝秋对他就没有什么敌意,始终以礼相待,也正因如此,才越发勾起了他对旬如栩的思念,再想做什么,也束手束脚地不忍下手。
这样的想法从洛云深脑海中闪过也不过是一瞬,他继续落子,缓缓道:“我们跟她原本就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只不过是要寻得那批宝藏的下落,若能双赢,只是无不可。”
旬延逍神色冷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真寻到了宝藏,楚凝秋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会愿意跟咱们来分享?”
若不是有这重思虑,他又怎么会执意要娶楚凝秋为妻,甚至在被楼墨渊横插一脚后,不惜以灵殊草为交换条件。
可眼下看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很难从楼墨渊那里把楚凝秋给抢过来。
那么等待着他们的,说不定就真的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洛云深抬眸看了旬延逍一眼,“只有药王谷稳定了,西南才能稳定,如今能让药王谷稳定的只有你,这一点楚凝秋再清楚不过。”
楼墨渊同样如此,所以旬延逍可以敲打,却不可以直接杀了了事。
若非是这个缘故,他不认为旬延逍还有性命,坐在这里跟自己下棋。
听到这话,旬延逍难免有些疑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楚凝秋不能嫁回药王谷,她做什么要顾及西南能不能稳定?”
然而彼此都是聪明人,虽然一时想不通,但话一出口再对上对方的眼神,却是猛然意识到了其中关窍,脱口而出道:“师伯的意思,难不成楼墨渊他……”
若是依着楚凝秋之前跟百里无极的婚约,所谓的为长远计还合情合理。
但以楼墨渊的身份,就算手握重权有博一博大位的心思,却也不能名正言顺。
且不说成不成还是两说,就算真成了,这大位又能坐多久?
又是个传不了子嗣的身子,拼来了大位早晚也要便宜了旁人,又何必劳心伤神地费这般周折。
“事在人为,要名正言顺,自然有名正言顺的法子。”洛云深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倒回几年,又有谁能想到这药王谷谷主的位子能落到你身上?”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连性命都朝不保夕,更别说荣华富贵了。
可许多事,偏偏就是常人无法预料的。
旬延逍到底还年轻,论起手腕自是不若,但就心思来说,比着一手扶植自己起来的洛云深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他垂眸思虑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想出什么。
再想起适才被洛云深罚在门外思考问题的小师弟,只觉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只见他站起身来,向洛云深深深揖了一礼,语气中不由多了两分撒娇的意味,“师伯,您就别卖关子了,我可不想跟小鸿子一起到门外罚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