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玉挠挠头，大人这是闹哪样？不睡觉早早起来练武就算了，还来这么一句……
宋闻峥没再多说，只是淡然地乘了马车去上早朝。
官员是不许乘车入宫的，马车到宫门外就要停下，东玉只能守在这里等着宋闻峥。
靠在车辕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辰时，东玉拍拍脸醒盹儿。
不知道搭对了哪根筋，他猛然反应过来，大人早上那句没来由的话，不会是在回答他昨日的问题吧？
他问，“大人，您想娶谁啊？”
大人回答，“顾三姑娘。”
东玉手一软，他昨日守在暗室外面，可是亲耳听到太子殿下说想娶顾三姑娘为妃的，大人当时劝阻，他还疑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大人竟然是想从太子殿下手中夺人！
疯啦疯啦！大人疯啦！
老夫人哪还会给他赏钱，不卖了他都算不错了！
再严重点，他觉得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跟着主子再一次远行，上回是游历，这回是流放！
大人真是糊涂啊！！！
*
金銮殿内，圣上还没来，官员们都三三两两说着话。
顾道庭的突然归京，引得大家都凑到他身边去询问，试图打探些什么出来。就算不是关心西北军军情的，也对他有些许钦佩，真心实意过去关心的人也不少。
反观顾道堂，若非有个文忠伯的身份，就他那武库清吏司主管的身份，连早朝都没资格上！
加之前不久他女儿出的那丑事，不少官员别说凑上去说话了，连见着他都觉得烦！
他身边空空的，不自觉地围出一个小圈来，顾道堂背过身，愤愤地咬着牙。
与他同样身边无人的还有宋闻峥。
他入朝这些日子以来，查办了许多地方官员，可地方官也并非生来就在地方上，不少是外放的京官，也有许多世家子弟。这些官员之间盘根错节，查办了一个，有时就意味着得罪了一群。
是以，他身边也无人敢来。
“圣上到！”
随着太监的唱和，隆昌帝从殿后走出，坐到了龙椅之上，百官议论声渐歇，各自回到了位置上，跪下来山呼“万岁”。
隆昌帝如今年近五十，略有些瘦，但仍旧身体康健，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过底下跪拜的百官，这才缓缓抬手：“平身吧。”
紧接着就将目光锁定在顾道庭身上，“顾卿，可知朕急召你归京是为何事？”
顾道庭恭敬地出来回话：“回圣上，微臣不知。”
下一瞬，隆昌帝眼眸微眯，突然问道：“顾卿年岁多少？”
顾道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圣上，微臣现年三十有四。”
“三十四，已过而立之年，顾卿驻守边关近两年，功业已立。”隆昌帝点点头，话锋一转：“可朕听闻你膝下唯有一个女儿，且尚未及笄，朕听说此事后心中有些愧疚。前些年总派你去各地巡防，如今在边关又与家人聚少离多，所以特召你归京，给你放假，好好的陪陪家人，如何？”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顾卿这等武艺，若没个儿子继承，朕始终觉得是大周的损失。”
隆昌帝这话，几乎就是将“催生”两个字写在明面上了。
官员们听出了意思，纷纷低头悄声笑了起来。
顾道庭才不觉得有问题，生不生儿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原本凑出来的一个月假期，现在名正言顺了！
他重重一躬身，行了个大礼，咧着嘴笑起来：“微臣多谢圣上的好意！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隆昌帝掀动嘴角一笑，谈起了下一件政事。
宋闻峥微微抬眼，正好看到隆昌帝眸中转瞬即逝的几分精光，还有他侧前方，三皇子萧临勾起的唇角。
他眉尖微动，直觉觉得不对劲。
太子乃已逝的先皇后所出，三皇子萧临乃继后所出，二人始终是维系着表面和平。
他虽是萧彧的师弟，但入朝时就已决定好要走孤臣的路子，无论上朝还是私下，他与萧彧都不会谈论什么政事。
顾道庭与他走的路子一样，也是个孤臣，除了与武官和兵部之间必要的联系外，并无其他官员间的活动，按理说，不会得罪任何人才对。
他心生警惕，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出了宫门，宋闻峥就看到东玉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他自顾自地上了马车，靠坐在马车壁上，大手轻轻握起，闭目沉思。
昨夜的梦境仿佛真实存在过一般，他心知或许是因为背着顾三姑娘下山时，无意间的触碰让他有了记忆。
女子绵软的身体和淡淡馨香仿佛还在身边，他呼吸微乱，蹙着眉胸膛起伏，俊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刻意地压制着脑海中的记忆。
到了刑部，上回去孟家武馆找过他的那位刘郎中恰好来送卷宗。
看着他伏案认真工作，一身官袍衬的人英姿勃发，刘郎中心中默默感慨，要不是昨日接了参加太子妃遴选的圣旨，他家中又只有一个嫡女，他还真想问问宋大人可有结亲之意。
这般想着，便也说出来了。
宋闻峥低头查阅着卷宗，“圣旨已经下了，怎么说的？”
“是啊，昨日午间礼部派人来宣的，要家中适龄的女孩儿去参选呢。”
刘郎中摸着胡子遗憾，又想起后来追加的那一项，补充道：“不过没一会儿礼部又来人追加了一句，说是以家中未定亲的适龄嫡女为先，若无合适的才能换庶女去。”
宋闻峥的目光终于从卷宗上移开，微微沉眉。
未定亲的适龄嫡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太子要求的。
太子想选自己中意的女子为妻，没有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加一个条件，也没错。
他清楚地知道，顾府唯一满足条件的只有顾晚枝一人，可他更知道，她不愿。
随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处仿佛还残留着一抹温度。
刘郎中都走到门口了，看着难得发愣的宋侍郎，“宋大人，您有心事？”
宋闻峥回神，摇了摇头，“在想家事。”
等刘郎中人走了，他立刻叫来东玉，主仆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才垂眸道：“送信给顾三姑娘，明日午时，金陵春一见。”
似是做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东玉点头应下，等宋闻峥进了刑部衙门大门，才又反应过来。
完了，大人不会是要直接上去抢人吧！
唉，他一边掰起手指算离自己流放的日子还有多久，一边驾车，乖乖的去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