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怎么感觉表妹腼腆了许多？”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带着些打趣，像从前那样逗弄她。
顾晚枝心情正低落，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从前是年幼不知事，对表哥多有冒犯，我诚心道歉，还请表哥不要介怀。”
她低眉浅笑，温和回话的样子似乎与其他大家闺秀一样。
美则美矣，却没有了从前那股放纵泼辣的劲儿。
陈峤声挑挑眉，忽然就觉得没趣了，转转酸痛的脖子，“看样子姑母要忙，表妹还是先带我去拜见拜见老夫人和姑父吧。”
“表哥见谅，祖母尚在病中，这段日子都不见客。”顾晚枝领着他去找父亲，才走到一半就遇上得了消息而来的顾道庭和顾行晖。
几人见了礼，顾道庭拍拍陈峤声的胳膊，只拍得他哎哟哎哟叫唤才住手。
陈峤声皱起好看的脸庞埋怨：“姑父，您这下手也太狠了！待会儿见了姑母我可要告状的！”
“就是试试你壮实没，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告什么状，没得让你姑母笑话！”顾道庭脸上一赧。
顾晚枝看他们打闹，脑海里忽然就冒出父亲大力拍着宋闻峥胳膊的场景来。
她觉得宋闻峥定然是会木着一张脸，毫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道：“顾将军，您的力气有些大。”
光是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表妹这是想到什么了，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笑一笑？”陈峤声盯着她看。
顾晚枝忙摆摆手，“没有，只是觉得表哥与父亲倒是能玩闹到一处去。”
顾道庭大笑了两声，“好了，不闹了，今晚府里摆宴，也恰好为你接风，咱们爷俩好好喝一盅！”
今晚……顾晚枝心里咯噔一声，父亲想的美事今晚怕是不能实现了。
*
入夜时，顾府里处处都点起了明灯，将整个府邸映照得亮如白昼。
宴客的正厅里，宴席已然备好，大大一张圆桌上，先是放了茶酒瓜果点心，府里的主子们陆续入座。
这宴席主要是为了庆贺顾行晖的秋闱成绩，因而方氏作为他的嫡母，还是被从荒院里接了过来，坐在原先的位置，就与顾老夫人的主位隔了两个席位。
顾老夫人自进了屋，就没往她那边投去过一分眼神。
不过这对于方氏来说都已经没什么了，她更气的是，凭什么高氏那个贱人也能上桌！
虽然来前已经丈夫已经与她嘱咐过了，高氏毕竟是晖哥儿的生母，合该给个体面让她上桌吃饭，可小妾与主母一桌，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又是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没一会儿，她更气了。
丛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扭着细腰进进出出的，时不时地还轻笑一下，也不知是勾引谁。
方氏看了眼身旁的丈夫，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看得出来，他的魂儿都快飞到丛竹身上去了！
看出来两人明里暗里暗送秋波，她真是要气死了！相比之下，连一直看不顺眼的高氏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方氏两手放在桌下，死命捏着桌布，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她斜对面的顾晚枝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意味不明。
顾老夫人老脸都笑得成了一朵皱巴巴的花，可见是十分地高兴，“今日咱们家有两件喜事，一是晖哥儿一下场便中了举人，给咱们家添了光彩。”
“晖哥儿啊，你祖父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
顾行晖挠挠头，站起来笑着回应：“多谢祖母，孙儿还需继续努力。”
“好好好，咱们家有你这个好孩子，未来定能撑起门楣，光宗耀祖。”
顾晚枝听得好生肉麻，分明祖母就想父亲和大伯父再生个嫡子出来，这会儿却又装模作样的将伯府托付给大哥，可真不嫌谎话说多了硌嗓子。
不过她还是跟着众人一起，真心地给顾行晖送上了祝福。
“这第二件喜事，便是两年前来过一次的陈家少爷又来探亲了。”
顾老夫人虽然不喜陈氏和充满铜臭味的陈家，可对陈峤声带来的各样特产宝贝可是喜欢得紧。
这会儿便也愿意给个面子，介绍一番，只不过话语间就没那么欣喜了。
陈峤声勾起唇角，站起来敬了杯酒：“多谢老夫人款待，晚辈来时听晚枝表妹说老夫人身子抱恙，便未贸然拜见，失了礼数。”
说着就结果长随递来的一方细长盒子，奉过去：“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丛竹接过来，微微打开给顾老夫人一看，是株硕大的品相上乘的人参，她当即就又笑开了花。
“哎呀，这么贵重的礼物老婆子怎么能收？”
话虽这么说，丛竹却已会意将人参收了起来。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虽然不能延年益寿，却也希望能帮着您补补身子，也是晚辈的赔罪礼。”
说着又朝众人一礼，“接下来一段日子晚辈要叨扰府中诸位，便都备了些薄礼，等饭后遣人一一送去。”
顾晚枝斜睨了他一眼，记忆中表哥还没这么圆滑会来事，果然是跟着舅舅做了生意，学会商人那一套了。
“好好好，你也是个好孩子，”顾老夫人热情的劲头重新高涨起来，像个真心关爱亲戚家孩子的老辈一样，又问陈氏：“老二媳妇，声哥儿的住所可安排好了？”
陈氏点头：“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
一桌子客套完了，终于到了开宴的时候。
丫鬟们撤下瓜果点心，捧着各样色香味全、冒着热气诱人发馋的菜品鱼贯而入，很快就上满了桌子。
难得这般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吃顿团圆饭，众人都满脸笑意。
吃到一半，顾晚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往外一看，阿满便进来，在她耳边轻轻耳语。
顾晚枝点点头，轻轻碰了碰身侧母亲的胳膊，看她。
陈氏咬着唇犹疑了下，对着女儿轻轻眨了眨眼。
顾晚枝定下心来，示意丫鬟夹了筷子新鲜的鱼肉给陈氏。
“母亲，听说这鱼是海河捞了加急送来的，再新鲜不过，您尝尝？”
陈氏咬了口鱼肉，细细咀嚼，忽然就皱着眉，捂住嘴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