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论起来，这小册子，其实她并不陌生。
前世出嫁前，她虽与陈氏离了心，但该教导的东西还是会教导的，陈氏在她出嫁前夜就拿了同样的册子，吩咐她看了半夜。
过了这么多年，她对帐中之事已经没什么期待了，一时间还忘了有这回事。
倒是没想到，今生会来的这样早。
顾晚枝调整着脸色，默默地移开视线。
“晚姐儿啊，乖囡囡啊，这个，这个是娘为你备下的，里面画了各样……各样人物景致……”
陈氏艰难地开口，虽已屏退丫鬟们，可这种私密之语还是很难言说，脸上羞红的比顾晚枝还厉害。
“原本我想着要晚些再与你讲的，可我实在怕你也出事，这个册子上的东西你要好好看，趁着出嫁之前都看明白了，到时候才能让自己少受罪，知道吗？”
她与顾道庭初成亲之时，就因为莽撞受过伤，所以她特地私下搜罗了这个册子，不仅有普通的教导图样，还有些指导女子如何保护自己的细节。
陈氏伸手，将桌上的册子往女儿那边推了推，“所以这册子，你一定要好好看，娘就先走了。”
顾晚枝忍着羞意，颔首应下，随她起身送她出去。
“起了风有些冷，我送您出去。”
一路送到了自己院门口，母女俩又低声说了几句话，顾晚枝这才有些头痛的返身回来。
她倒不是故作清高地觉得，自己以合作之名嫁了宋闻峥，就得要求他不碰她。
这也太对不住他了。
既然决定好好做他的妻，她便会与他相敬如宾的。
至于这帐中之事……啊呀，隔了这么久，她都快忘记是个什么感觉了。
学一学，也无事的吧？
“冬至，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戌时了。”
戌时……那她就看一点点，看到亥时便睡。
冬至跟上来，“姑娘，您可要歇下？奴婢服侍您。”
顾晚枝停在卧房门口，“不必，我自去歇息，你就在外间守着，不必进来了，叫其他人也回去歇息吧。”
她得悄悄的看。
这么想想，脸上就有些火烧火燎的。
*
夜黑风高，苍穹碧落。
夹着寒意的风呜咽刮过，掩盖住了许多轻微的声响。
夜探香闺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宋闻峥自墙头跃下，轻巧的脚步声未被任何人察觉。
今夜，顾家新宅后院的防备虽然还是一样多，但似乎有意的为他放了水，他进来的轻轻松松。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穿廊绕院，如同上次一般绕到了一处后墙下，就见屋里燃着点点烛火。
她在等他。
一想到这儿，他连身形都轻快许多，正要敲窗时，就听见里头传来陈氏的声音：“……所以这册子，你一定要好好看，娘就先走了。”
他手一顿，默默静立在窗下。
皱着眉头想，所以……是什么册子？
想了会儿，就听见顾晚枝同冬至在前头说话，紧接着正房旁边的走廊处，就走来几个丫鬟。
皆是被顾晚枝打发了不用继续服侍的，须得从后头的角门出去，回丫鬟们住的院子里。
她们若经过此处，定会看见他在此。
来不及多想，宋闻峥一手掀开后窗，翻了进去。
合上后窗，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羞红的脸蛋。
顾晚枝先是一愣，随即快速的关上门，生怕被人发现了。
“你、你怎么来了？”
她这会儿一紧张，连自己先前的纠结都忘记了，也忘了她午后思虑再三，还是吩咐家丁，瞧见他记得放行的事。
宋闻峥站直身子，“为了躲那几个丫鬟，直接翻入你闺房，冒犯了。”
顾晚枝整理好表情缓步过来，“无事，算不得冒犯，你先坐下吧。”
房门与后墙窗户处，有一个多宝阁架子挡着，顾晚枝只看到他半个身子，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等转过多宝阁，她脸色和脚步皆是一僵。
那令她火烧火燎的册子，正静静摆在桌上，而宋闻峥就站在桌子一步之遥的位置。
只需稍稍垂眸，便能看到。
恰巧，宋闻峥正听了她的话，要坐到桌前去。
且，目光隐隐有往那册子上看的迹象。
她简直两眼一黑。
他入了闺房算什么冒犯，看了那册子才叫冒犯呐！
顾不得什么贵女走路的规矩，她几步奔过去，伸手就要抢走。
好在，她抢到了。
宋闻峥的手，亦是伸到了册子上方，不偏不倚的，就落在她手背上。
“是我不能看的东西？”
“这个是，是我们顾家的东西，你不能看。”
顾晚枝悄悄觑他一眼，慢慢把自己的手从下方抽出。
她真是一丁点儿都不愿让他瞧见，捏紧册子就缓缓转身面对他，把这个羞耻之物往身后藏，不料一下没站稳，向后倒去。
下一瞬，顾晚枝愣住了。
预料中碰到后背的并非坚硬冰冷的桌面，而是一双温热的大手，自两侧环到后头，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面前是他的玄色外袍，还带着外头来的寒意，被呼出的热气一打，似乎要化成水。再靠近一点，她的鼻尖就要触到他微微起伏着的胸膛了。
只这一瞬，顾晚枝脑海里就一个念头。
他一路赶过来，外头这么冷，手怎么还这么热啊。
屋子里烧了火龙，她只穿着沐浴后换上的便服，不薄不厚，他手心像个常年燃烧的热源一般，贴着后背就将灼灼热量都传递了过来。
“你、你……”
她不敢抬眸，许久才开口，发觉各种知觉感觉都瞬间归位，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跳的欢脱又雀跃。
宋闻峥却轻轻“嘶”了一声，直起腰连带着将她扶好，收回手来。
“怎么了？”顾晚枝听到了，一下就想到他手心的伤，慌忙把册子往后一扔，就去看他的伤。
她看得认真，眉头紧蹙。
却不知道册子一下被扔到榻上，而男人居高临下，目力极佳，往那边一瞧，脸色就变了。
“你稍等，我去给你拿药。”
顾晚枝只觉自己掩饰的够好，瞧宋闻峥那毫无异样的样子，就知道根本没看到册子里面长什么样。
她一转身，宋闻峥的视线就紧随着她，眸中再不复先前的平静。
好像进展有些太慢，他等的很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