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迷雾散尽时,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庞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一股股麻、辣、酸、痒等五味杂陈在他们的心里纠缠着,品尝起来并不是滋味。
正午的太阳十分的毒辣,内心之中愧疚的火焰更是被撩拨的愈来愈旺盛,以至于他们的脸色都泛起了一片潮红。他们愧对于十四团,更愧对于他们的救命恩人,甚至对不起他们的亲人。渐渐地,强烈的愧疚感慢慢地转化为一丝丝的强烈地自责,他们自责身为异能者,拥有超然的力量却也无能为力。
诡异的气氛宛若一汪泥潭,紧紧地包裹着所有的异能者,越陷越深。
上海市西郊城外的树林里,正宇浩的主课老师萧瑾,及主任锡城和董宁三人聚于此。
此刻,锡城正在为赵岳衡疗伤,而正宇浩正躺在他的身边。萧瑾和董宁则为他们护法,正勘察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董宁的眉目一聚,她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能量波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袭来。她的右手一招,一道碧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同时她的身上亮起三十五道窍穴。只见一根碧绿色的长笛出现在她的手中,葱葱玉指微动间,那根碧绿色的长笛便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指缝间向上攀爬着,手腕微微一转,绿色的长笛便从她的右手跳到了她的左手上。
萧瑾负手而立,左手微抬,掌心之中突兀的荡起一片水纹,只见一根白色的玉箫出现在他的手中。与此同时,他的双目微凝,身上同时亮起四十二个窍穴,赫然是一名武尊的修为。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点了点头,同时向两侧移动,已经做好了迎击敌人的准备。就待要发动攻击时,遥远的天际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琴啸。董宁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喜,那声琴啸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音乐学院用来传达信息的一种方式,通过音色的轻重曲调来分析其中的意思。而能在这地方听到这声音,除了老爷子之外,不会有其他音乐学院的人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在那一声声琴啸声落下时。一道银色的光芒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袭向地面,眼看就要着地时,忽的变得轻飘飘地落到董宁的跟前。银色的光芒散去,露出了两道人影。董宁还没来的及打声呼,老爷子急切的声音便已经响起。
“宇浩那臭小子呢?”
萧瑾和董宁对视了一眼,萧瑾指了指锡城旁的正宇浩,叹息了口气,说道:“宇浩就在那儿,只是.......”
原来,当时情况危机,不便于战斗,赵岳衡就把正宇浩装进了乾坤芙葫里。之前被锡城救出时,硬是撑着一口气,将正宇浩释放了出来,然后艰难地说出“救他”两个字,便因为伤势过于严重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是什么!”
“只是,宇浩的伤势过于严重,体内气息更是紊乱不堪,稍有不慎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并且弟子修为尚浅,不敢有所施为。”
老爷子气息一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林熯,一股强烈的杀气悍然而出,猛得将他甩到一旁。
“看着他。”冷冷的交代一句后,老爷子快步走到正宇浩的跟前。只是目光一触,老爷子身上的杀气宛若遇到汽油的火焰一般,越燃越旺盛。
此刻的正宇浩面色苍白没有一丝地血色,他的眉头紧皱着,泛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而身上的皮肤多处焦黑,最为严重的是那一块略微塌下的胸膛,那里的肌肤没有任何的光泽与水分,就连弹性都失去了,完完全全是一块死皮肤。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
老爷子伸出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向一旁正为赵岳衡治疗的锡城沉声道:“宇浩的伤势有多严重?”
老爷子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神色的细微变化都被近在咫尺的锡城尽收在眼底,暗叹道:宇浩在老爷子的心中一定占据很重要的地位吧。这也难怪,宇浩如此年纪就拥有此等修为,并且品行端正,为人沉稳,有情有义,对音乐的悟性又是极高,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老爷子这一生有两个遗恨,其一便是为了钰音铭宗传承,若是宇浩出了意外.....
恐怕老爷子会疼恨自己一辈子吧!
锡城按在赵岳衡胸膛上的掌势回转,减缓了武者气息的输出。由于此刻对赵岳衡的医疗并未进入深度,只是激活他体内停止运转的武者气息,使它自行运转,恢复身体的机能,从而增强他身体承受力和经脉的张弛韧度,所以锡城根本就不会担心出错。
“老爷子,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宇浩现在的状况一点东不容乐光,甚至可以用每况愈下来形容,可能随时都会......”
锡城一直观察老爷子的表情,见老爷子表情未变化,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宇浩体内经脉多处断裂,有几处经脉因为胸口塌陷,五腹六脏偏移的挤压,及遭受外界异能的强烈灼烧,不但变得十分紊乱,而且及其脆弱,恐怕连细微的武者气息流过都无法承受吧。更何况此时受经脉的阻断,武者气息根本无法畅通。最严重的是,宇浩的生命力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正在流失.....”
老爷子全身一僵,气息变得无比沉重,锡城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轰碎了他仅剩的最后一丝顽强。一股悲凉之意如冰冷的潮水一般,蔓延过他僵硬的身躯,无声的叹息和无形的水压,使得他感到全所未有的窒息。而老爷子的武者气息只是一探,便停止了输出,他颓然的垂下双手,明亮的眼睛黯然失色。多年来盼守着的枯竭油灯,终于燃起了星星之火,在今日却悄然熄灭。所有挂起的希望之星,在这一夜坠成了遗憾,而承受这一切的,是那颗已经满目疮痍的心。
正如锡城所言,正宇浩的伤势每况愈下,生命危在旦夕。
“我老爷子究竟犯了什么错误!难道连我最后的一丝希望,你都要剥夺吗?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宇浩不会有事,宇浩他不会有事的。”
锡城眉头紧皱,有些不忍道:“老爷子....”
“锡城,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是不是?快告诉我!”
“老爷子,你冷静点。”
“你叫我如何冷静!多年来承载着希望的方舟,眼看就要抵达彼岸,却因为一场意外而沉入无底深渊,你让我如何冷静啊!”
锡城叹了口气,有些沉疼的说道:“老爷子,还记得当年您对一个几乎要沦为乞丐的街头艺人说的话吗?‘想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艺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临危不乱,要有艺人的风度。不论台下有多么不尽如愿,遭受多少难以忍受的委屈,甚至是感情上惨遭挫败,在舞台上,都要面带微笑,把最美好的一刻送给他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那孩子就是我,这些话一直鼓励着我,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方向标。”
“而现在,您就站在这个舞台上,我们是观众。”
老爷子全身一颤,怔怔的看着锡城,老泪缓缓地滑落。
“对不起,锡城,老爷子让你们心寒了。”顿了顿后,老爷子站起了身,坚定的说道:“锡城,你说得对。不论台下多艰难,舞台上都不能让台下的观众心寒。”
“董宁你和萧瑾列阵护法,我和锡城合奏一曲碧涧流泉。”
碧涧流泉,钰音铭宗流传千古不绝的一首名曲。唯一的功效就是医疗,它是一首十分柔和的曲子,能舒心,通脉,抚慰精神,唤醒人体沉睡的生机,增强身体机能的恢复里,是一首以治疗伤势比较复杂的曲子,属于钰音铭宗天阶道法。而最大的特点就是群疗。
这时,锡城也结束了对赵岳衡的浅疗,同老爷子寻了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席地而坐。他手一招,一道朱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一台古香古色的古筝已出现在他的双膝之上。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亮起六十二道窍穴,赫然是一名接近巅峰的武帝修为。
这台古筝一出,锡城的脸上顿时写满爱怜之色,他轻轻抚摸着它,然后朝老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老爷子深呼出口气,双手按于琴弦,缓缓闭上了双眼,知道平复内心被波动的情绪,老爷子才再次睁开眼睛。右手压弦,左手向左侧一滑,指尖轻拨弦。
不论成败,老爷子我都要拼尽全力,这一生的希望在于此。
“叮叮咚咚”声如潺潺流水般,回荡在这片寂静的林间。与时不时发出“沙沙”作响的子叶共同营造一个山林幽涧的氛围。只是起曲间便融入大自然中,可谓情投意合,不显突兀。
一道道碧绿色的光晕悄然荡开,如落水之叶轻点湖面,泛起片片涟漪一般,飘然而出。
忽然,老爷子和锡城的手指飞快的律动着,自下而上、上而下交替回旋拨动着。
缓缓流动突然变得跌宕起伏,曲折盘旋,时而强,时而弱,余音缭绕,不绝于耳。
光晕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悄然散开,化为一缕缕丝带飘落在正宇浩等人的身上,轻拂他们的身躯,流转间悄然滑入他们的体魄之中。就在这时,一股清新怡然般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一瞬间,他们仿佛感觉到自身的毛孔缓缓地舒展而开,感到全所为有的舒适。而就在这时,正宇浩和赵岳衡的四周则亮起一片片碧绿色的光芒,被紧紧地包裹着,仿佛沐浴于碧涧流泉之中。
就这样,碧涧流泉在老爷子与锡城的指尖下,一遍又一遍的流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正宇浩紧锁的眉头缓缓地舒展时,这一曲碧涧流泉也渐渐地停止了下来。
良久后,老爷子缓缓地开口叹道:“碧涧流泉不愧是钰音铭宗流传千古的天阶道法啊!”
董宁一听,心中一喜,赶忙问道:“那宇浩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宇浩的伤势确实已经稳住了,已无生命之忧。”老爷子淡淡的说道,但他的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悲伤和担忧。
“只是,宇浩今后恐怕无法再运转武者之气,不能再做修炼。”
“什么!”董宁和萧瑾全身一颤,老爷子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轰碎脑海之中才升起的一丝丝喜悦,他们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老爷子。
这时,锡城放下手中的古筝,默默地走到老爷子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对一名武者来说是一件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得天独厚的天才。
老爷子全身微颤,他用那双枯老的手掌,遮掩住那张布满忧愁的脸颊,但控制不住的哽咽声和悄然流出的泪水出卖了他。
“没事的,老爷子。宇浩心性之坚毅乃平生仅见,他一定能够重新站起来,重回武者界,我么要相信他,不是么?”
“是啊,是啊,老爷子,我们要相信宇浩。”
老爷子罢了罢手,站起身,默默地走向林间。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锡城等人忽然心一痛。这一瞬间,他们感觉老爷子一下苍老了许多,他们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边居然还有位老人。以前的他,传道授业解惑,虽然性格古怪,时而高兴,时而愤怒,但却无不彰显他的活力与强壮。然而,此刻的他就像一位到了暮年的普通老人一般,失去了爪牙,脆弱、孤苦、无助。
他给予我们希望,养育着我们,可我们却没好好陪伴过他。
董宁猛得跨出一步,就要追去时,锡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哽咽道:“让老爷子静一静。”他可以说是最了解老爷子的人了。
董宁靠在锡城结实的胸膛上,默默地抽泣着,双手不自觉的攥得紧紧地,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的身边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