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跪在台上,被台下的人砸鸡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恨意,他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一个陌路人一样。无论是师傅,还是守仁哥都告诉,跟自己没相干的人,不要过多的注意,只会让自己心神疲惫,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再后来,厂子里慢慢变得乱了起来,有一阵子,我也觉得该出去跟着一起运动,毕竟是全国性的,怎么着,也得参加。被我师傅骂了回来,那是我师傅第一次骂我,他跟我说,这样子是不对的,是丧良心的,让我掂量掂量,不要学。
听到师父这么说。
其实我心里也闷得慌,是,我知道那是不好的。
可是,学更多的技术又有什么用?现在这状况,连考核都没有,我有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一辈子都是一级工。
刘光福的学校也跟着放假了,整天带着那些教师游来游去。
我去找了守仁哥,守仁哥告诉我,这个国家或许现在出了点问题,但是它不会一直这样子下去的。他让我好好地学习,总有一天,他会需要我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了些,至少,我学习并不是没用的吧。
我就这么学啊学,平时在车间,没事的时候就看书。
偶尔,还会去图书馆那边逛一逛,后来,我去图书馆的频率高了一些,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图书馆里面有一个眼睛很大,很好看的姑娘,我很喜欢她。
但是,那是文化人,我又有些不敢。
后来,那个姑娘见到我在看一些有关于机械方面的书籍,偶尔还会跟我聊聊天,提提问题。这时候,我才深刻地认识到,守仁哥口中的“学习是一个极其有意义的过程”究竟是什么意思。
的确很有意义,嘿嘿。
这个姑娘很厉害,听说是附近中专里面的学生,只不过,学校停课了,她不愿意跟着去游,就到图书馆里来自行。事实上,这图书馆能撑多长时间,我们心里也没数,我们好几次都看到了,有不少人盯着图书馆呢。我们之间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但是,好景不长,图书馆,果然就如我们所料,被人盯上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图书馆,被一把火烧了。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姑娘,怀抱里抱着两本书,呆呆地看着满是废墟的图书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一酸,心慌得厉害,我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在这一刻,我真的害怕,害怕她离开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有这么浓烈的直觉。
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哭,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我的怀里起来,她好看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她看着我,问我:“你要不要娶我……”
我都惊呆了,我以为我幻听了,直到她又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娶我”我才知道,幸福来得这么地突然。
我拼了命地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开证明跟她去领证。
后来,她才告诉我,原来,她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是这图书馆的馆长养大的,后来,馆长去世了,她这一生的挂念就是这一座图书馆。那天,她来得很早,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变成废墟的图书馆,她当时在想,是不是要跟着这座图书馆一起离去,去找她的馆长爷爷。
直到我的到来,她说:“我从小到大都很孤独,没什么人愿意跟我玩,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就这么一个人过。我挂念的只有馆长爷爷和那座图书馆,图书馆在,我就感觉馆长爷爷就在我的身边。爷爷说过,要我好好读书,报效国家。”
“我也在好好地读书,可是,为什么那些人要毁了我最后的寄托。我不明白,也不懂。”
我心疼坏了,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会好的,会好的。”
她在谢谢我,其实,我才应该谢谢她,因为她的存在,让我知道被人需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着她这副模样,在我的心里,多了一个想法,帮她建造一座属于她自己的图书馆。或许这个梦想很遥远,但是守仁哥说过,只要好好学习,都会有的!
当我第一次带她回家,见我师傅的时候,我师傅私底下找到我,很严肃地告诉我,是不是我手上有人家姑娘什么把柄。弄得我哭笑不得,我刘光天,就这么不值得?解释完了之后,师傅也叹了口一口,说我是踩了狗屎了,运道这么好,找了这么一个媳妇。
可不是运道好嘛,中专的学生呢!这谁能想到!
后来啊,我过得很幸福了,刘光福这小子也没有学歪,中途出了点事情,就下乡去了,我这个当哥的倒不觉得有什么,下乡嘛,环境再怎么辛苦,还能有以前在家里辛苦?倒是那个当嫂子的,哭了一鼻子,生怕他在乡下受什么委屈。
我告诉刘光福,要好好学习,哪怕下乡了也不能懈怠。
刘光福点头告诉我知道,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守仁哥一直告诉我们,等到好的那一天,他会需要用到我们兄弟俩。我们兄弟俩不会忘记这句话。
这一切的一切,还要归功于65年年底的那一跪,我要感谢,我要感谢守仁哥,因为他,我才有机会走到这一步,也因为他,我才真正知道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也是因为他,我才遇到了现在的媳妇。
日子慢慢变好了,听说运动也结束了两年多了,厂里的考核也重新安排上了,这次的考核,对于我而言很简单,这些年我并没有怠惰,但是对于有些人,却是噩梦,正当我乐呵呵地回家的时候,媳妇很严肃地问我,问我跟王守仁什么关系。
我很疑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守仁哥是我们俩的恩人。
随后,媳妇就告诉了我一惊天噩耗,守仁哥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