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正是巴根那。见哈斯其其格认出了自己,巴根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哈斯其其格立即拉巴根那起身,说道:“你,你,你老……你,这些年辛苦了……”
本来哈斯其其格是想说巴根那老了的,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他肯定是跟着哥哥吃了不少苦,哪能不老呢?
这一主一仆时隔八年之后再度相见,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说。看到哈斯其其格终于有了归宿,我们几个人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这巴根那应该在哈府中地位颇高,好歹也是当年跟着大公子哈剌章贬居过肃州之人。就在他与哈斯其其格叙话过程之中,不时安排旁边的下人为我们端茶倒水,还说要为我们安排住宿的地方。
我当即阻止了,我们这一行人也不少,住客栈挺好的。关键这是哈剌章的府第,虽然他是哈斯其其格的亲哥哥,但毕竟我跟他不熟。
这巴根那又说要为我们安排晚宴,并支使一个下人去请夫人出来。不用问,这夫人就是哈剌章被元顺帝赐婚新娶的媳妇儿喽。
趁着哈夫人还未出来,巴根那立即为我们介绍起这位哈夫人来。要说这位哈夫人还真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当今奇皇后的亲姨侄女。
在这里有必要跟大家说清楚,这位奇皇后是高丽人,姓奇。而这位哈夫人是奇皇后亲妹妹的女儿,姓权,我们称之为哈夫人,也可称之为权氏。
皇太子爱猷识理答腊与奇皇后也正是企图通过这种政治联姻,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
不多久,这位哈夫人权氏便现身了。
幸亏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而且还娶了霏儿、思淑、兰儿三位大美女为妻。如若不然,我必定被这权氏给震撼到。
因为这权氏太美了,再加上她那一身华贵的衣饰,让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巴根那立即为我们作了介绍,哈斯其其格自然是施了礼,拜见嫂嫂。
不过这权氏对哈斯其其格却是十分冷淡,只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称身体不适,让巴根那招呼众人,她自个儿转身走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巴根那立即陪笑着请我们再度入座,说是晚上留我们在哈府用餐。
我立即问巴根那,哈斯其其格的大哥哈剌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将哈斯其其格送了过来,好歹也要与他大哥知会一声。
说到这里,巴根那就结巴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哈剌章什么时候回来。
据说哈剌章回元大都被封为中书省平章政事之后,一直是勤勉工作,以报答圣恩。他经常都是在中书省府衙办公至深夜才归,更有时候直接是在府衙睡下,以节约时间来日继续办公。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叹这哈剌章还真有其父遗风,为了大元是准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不过这哈剌章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家独守空房,他岂不是暴殄天物?
或者他该不会是“能力”有问题,不敢回家吧?
我正心猿意马之际,张玉一句话将我立即拉回了现实。我自己都有些鄙视我自己,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玉告诉巴根那,既然哈大人不在家,我们就不打扰了。他亲妹妹我们也送过来了,等哈大人哪日有空正好在府上时,请巴根那帮忙捎个信儿,我们再来拜会。
巴根那本想还客气一番,留我们吃个晚饭什么的。但禁不住我和张玉坚持不打扰了,只好送我们出府。或许是刚才权氏那个态度,让巴根那也没有底气留我们在哈府用餐吧!
看来哈斯其其格日后要处理好这姑嫂关系,也是有些难度的。想想哈斯其其格这么一个天真、单纯的姑娘,一个饱受苦难的姑娘。。。。。。
我不禁摇了摇头。
从哈府出来的路上,我跟张玉提起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张玉得知我们还准备去大宁,立即张罗着为我们准备马匹。
本来这事儿我是打算将哈斯其其格的事情办妥之后,让罗仁去办的。现在张玉主动要求为我们张罗,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我跟张玉言明,请他帮忙张罗,毕竟他在元大都地头上熟,但这费用由我们自己出。
张玉给我们出的主意,与当初偰斯的主意不谋而合。张玉也是主张我们租用马匹、车辆去大宁,这样比起购置马匹、车辆,然后回到元大都再贱卖出去,要节省不少银子。
张玉的这个主意,我们自然是赞同的。既然如此,由他帮我们张罗是再好不过了。
张玉又提出,晚上找个地方,和我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考虑到我和张玉这一叙旧,又是扯个没完,我便让思淑、兰儿先回了客栈。我和张玉则带着他的那个跟班儿,找了个酒楼,要了个雅间,大家准备畅饮一番。
席间,大家又不自觉地将话题扯到了哈斯其其格身上。张玉有一事不明,就是当初脱脱族人去云南替其收拾遗骨之时,为什么没将哈斯其其格带回来。按说当时脱脱夫妇已身亡,哈斯其其格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完全可以由其族人带回来的。
唉!说起这事儿,就不得不提起哈斯其其格在腾冲那段悲惨的经历。
要是一般人,我肯定不会对其谈起哈斯其其格这段悲伤的过往。但对张玉,我没有理由有所保留。
当张玉听了哈斯其其格在腾冲的悲惨经历之后,对那腾冲知府高惠也是恨得牙痒痒。张玉不禁有点儿小激动,他自顾自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说道:“这高惠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要是将来有朝一日我能位居高位,我一定要将这高惠法办,还脱脱父女一个清白。。。。。。”
我见张玉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个杯。我将杯中酒干了,说道:“张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依我看这高惠是蹦跶不了几天了。”
张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何以见得?”
我笑了笑,说道:“老弟,把酒干了,为兄跟你说。”
张玉也爽快,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干了,然后怔怔地看着我。
我笑着问他:“现在哈斯其其格的大哥哈剌章是什么官儿?他二哥三宝奴又是什么官儿?”
张玉立即会意,他说道:“胡兄的意思是,哈斯其其格的大哥和二哥要对高惠下手了?嗯,这事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不过,不过。。。。。。”张玉没有说下去。
我见张玉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催促道:“不过什么?张老弟有话不妨直说。”
张玉见我再三催促,便略显结巴地说道:“我,我的意思是,胡兄这次可能是好心办了坏,坏事!”
听张玉此言,我心中一惊。我不解地问道:“张老弟此话何意?”
张玉又呷了一口酒,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张玉告诉我们,哈斯其其格在腾冲的那番经历的确是令人生悯的。但是,当初脱脱族人放弃带她回大都,现在即使她被送回了大都,家族的长辈对她的看法依然不会变。甚至可能因为她的突然而至,让这些族人对她更加反感,这里面也包括她的两个哥哥。
因为哈斯其其格在腾冲嫁给了知府高惠,在脱脱族人眼中,哈斯其其格就不在是他们家族的一分子了,毕竟他们觉得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嘛!
可是让脱脱族人反感的是,哈斯其其格以当时不足十岁的年龄,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这对于他们这个家族来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如果哈斯其其格永远不在这些族人眼中出现,他们可以当哈斯其其格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哈斯其其格突然出现在元大都,而且住进了哈剌章的府中。这可能是让其族人无法忍受的。即使哈剌章现在贵为一品的中书省平章政事,可能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爱莫能助。
听张玉说到这里,我额头上不禁开始出汗了。
张玉说得有道理呀!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这问题的关键是,当初高惠并不是要娶哈斯其其格,而是要娶她姐姐德德玛的。只是德德玛不忍其辱,撞墙而死。不得已,高惠临时改变计划,娶了哈斯其其格。
如果说哈斯其其格是被迫嫁给高惠的话,别人会立即拿出她姐姐的例子来反驳,你当初为什么不跟姐姐一样,宁死也不受辱?
还有更糟糕的是,哈斯其其格当初嫁给高惠时,虽然年幼未与其同房。可是后来……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我抬头看看张玉,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老,老弟,依你看,这,这事儿……”
张玉叹了口气,说道:“胡兄啊!依我看,哈斯其其格此生不回元大都,不与其族人见面,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可眼下,似乎一切都晚了。要是我早点知道哈斯其其格的这段经历就好了,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我也有些丧气地说道:“这种事儿,要不是你今日相问,要不是我跟老弟你的一番交情,我怎能随口向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