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枯叶牡丹自然也是具有那些名贵物种的普遍特点,不仅平常需要悉心照料,稍有不慎就会枯死,这繁殖起来也是相当困难。从卞氏先祖搬到便仓来算起,到卞元亨这一代,卞府的枯叶牡丹总共也只成功繁育出十多株。
卞元亨虽然当初曾在外为官多年,但老家的这十多株枯叶牡丹可是有专人悉心照料的。即便是如此,十年时间能成功繁育出一株,都算是相当成功了。
卞家枯叶牡丹的名头在淮北一带也是十分响亮,经常有些大主顾想要买他们卞家的枯叶牡丹,但卞家的人从来就没有卖过。
卞元亨归隐便仓之后,也曾有多人想找他买枯叶牡丹,他都没有应允。也就是他大表哥施耐庵在老家兴化白驹场多次受到征召,想再度搬家之时,找到了卞元亨帮忙。
卞元亨对这位大表哥向来敬重,大表哥开口了,他没有理由拒绝。但真要让他帮这位并不富裕的大表哥置办产业之时,卞元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最终,卞元亨忍痛割爱,与一位淮北当地的大地主达成交易。那大地主以大纵湖北畔的千亩良田及土地上的所有房屋为代价,换回了卞元亨的一株枯叶牡丹。
卞元亨这番话将众人说得是惊讶不已,没想到这哥们儿家里有矿呀!
不过最惊讶的还是非朱老爷子莫属,这枯叶牡丹他倒是听说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此稀罕物。朱老爷子不禁脱口而出道:“要是能看上此物一眼,也不枉这世上走一遭呀!”
卞元亨没想到朱老爷子也对这枯叶牡丹如此感兴趣,便说道:“那有什么难的。大纵湖离我家也不足百里的距离,如果朱老先生去大纵湖,我一定派车马前来,接朱老先生和大表哥一同去我府上赏花。”
不待众人说话,朱老爷子一拍大腿道:“好!大纵湖边有施兄这个稀罕人,便仓还有枯叶牡丹这等稀罕物,此番我就随卞老弟北上了。”
卞元亨没想到朱老爷子答应得这么干脆,更没想到他称自己为老弟,连忙摆手说道:“老先生这可使不得,在下在老先生面前是晚辈,哪敢以平辈相称?”
朱老爷子笑道:“你大表哥比我还年长三岁,我都得称他为兄。你是他的弟弟,那自然我就应该称你为弟弟啦!”
卞元亨一听这话,更加急了,他连忙说道:“老先生这可使不得。我与令婿胡老弟、与偰大哥都是兄弟相称,如此论起来,老先生还是叫我侄子顺当一些。至于我大表哥那里,那是另一码事,他比我大了整整三十二岁。老先生再不可称我为弟,否则我可是要担心被天打五雷轰了。”
卞元亨这话一出,众人是一阵哄笑。朱老爷子笑过之后,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你,你和你的大表哥,我就分开单论,今后我还是叫你贤侄!”
正在众人高兴之际,朱异又插嘴道:“父亲大人,我们一大家子刚到这里,您老人家就又喊要走。这处宅子还有周边这么多良田也是妹夫的一片心血,难道就这么扔了?”
朱老爷子笑道:“你小子就是实趁。此番咱们北上大纵湖,也不会置办产业,反正就是住在卞贤侄的地盘上。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卞贤侄自然是会对我们多方照料。再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归西了,你们难道还赖在卞贤侄的地盘儿上不走了么?那个时候,你们自然是回到此处来居住呀!”
不待朱异答话,一旁的卞元亨立即摆手道:“老先生言重了。只要您们朱家的人不弃,愿意长住在大纵湖边,我卞元亨自然是大大地欢迎……”
朱老爷子也摆了摆手道:“这处产业也是女婿的一片心意,肯定不能就这么废弃了。我此番北上主要是为了施老哥这稀罕人和枯叶牡丹这稀罕物,待我百年之后,他们这一大家子自然是要回到此处的。”
朱异还是十分不想父亲北上,便又说道:“咱们这一大家子都走了,这么好的宅子,这么好的田产,如果没人在此打理,就如此荒芜在这里,也实在是可惜了。不过,咱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也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留守此地呀!”
这倒还真是个问题,田地荒芜了,还可以再度开荒,问题不大。偌大的宅子,要真是没人管理,遇上个什么大雨大雪什么的,搞不好就毁了。
正在朱老爷子为难之际,偰斯大哥忽然开口说道:“此事不难!要是朱老先生信得过我,就给我留下一把大门钥匙,我自然会派人隔三岔五来料理料理。”
偰斯大哥一说这话,朱老爷子连忙开口道:“贤侄这话言重了,为了置办这处产业,也费了你不少心思。哪还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既然贤侄如此说,那我就先谢过了!”
说完,朱老爷子就给偰斯大哥打拱。
偰斯大哥哪受得了这个,立即阻止。
就这样,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好在是送咱们过来的船没有走,按照事先的安排,肯定是要顺道带我们回应天的。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我连忙让丁德义跟船家商量,索性将朱老爷子一家子送到大纵湖畔,然后再返回应天。
至于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跟着一同北上,将朱老爷子安全送到大纵湖畔再回应天也不迟。要不然,将来霏儿问起来,咱少不得又得挨批评呢!
只是这事儿让丁德义他们这帮特战队员倒是受了番折腾,这才刚刚帮着把朱老爷子一家的行李物品搬上岸,整理妥当,这会儿又得重新装船。等到了大纵湖,少不得还麻烦他们再度帮着搬上岸。
二月十四日,咱们再度从黄浦江畔起航,偰斯大哥亲自为我们送行。临行之前,朱老爷子自然将这处宅子的钥匙给了偰斯大哥一套,让其派人帮着照料这处产业。
入海之后,取道北上,然后逆洋河、蟒蛇河而上,直到二月二十五日,咱们方才到了大纵湖。
到了大纵湖,朱老爷子与施老爷子终于是会上面了。这二人虽然素为谋面,但一见面就显得十分投机,天南海北的聊得不亦乐乎,以至于我们想插句话都困难。
在大纵湖停留了几天,唯一一次让我和卞元亨插上嘴的机会,还是因为谈起了他老人家的巨着《江湖豪客传》。
卞元亨一提起这书,让他颇感意外,但在我意料之中的是,施老爷子说这书现在已不叫《江湖豪客传》,而更名为《水浒传》了。
卞元亨听闻此书更名了,自然是要详问其由。施老爷子告诉我们,《江湖豪客传》成书之后,他始终对书名不甚至满意。
后来他的学生罗贯中在帮他整理书稿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说不如将此书更名为《水浒传》。这“水浒”就是水边的意思,也有在野的含义。
施老爷子细细一体会这个名字,觉得相当满意。于是,此书正式更名为《水浒传》。
本来,我还想着跟施老爷子公关公关,让其在《水浒传》中将我最为欣赏的鲁智深更名为胡硕的,但施老爷子一说起他的《水浒传》来,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根本就停不下来,哪容得了我做这个公关。
此番大纵湖之行,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便是未能见着当时还不算出名、但日后却相当出名的罗贯中。算起来,罗贯中与我是同龄人,交流起来应该更加有共同语言一些。
施老爷子告诉我们,也就是卞元亨南下松江府后不久,罗贯中便收到家信,说是父亲病重,罗贯中不得得匆匆离开大纵湖,回到杭州。
三月初一,我告别了朱老爷子一家,还有施老爷子及卞元亨,返回应天。
不过这一次,咱们不用原路返回,绕个大圈子了。苏北境内,湖泊丛生、河道纵横,咱们经卤汀河、南官河,从泰州入长江,然后逆流而上,三月十六日便回到了应天。
咱们这一趟离开应天也就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可是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应天的官场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的起因便是因为李善长病倒了。原来,就在我们离开应天不久,李善长便病倒了。
李善长贵为左相,病倒之后,不能入朝理政,那怎么能行?这下可急坏了朱元璋。
朱元璋不仅是派出多名御医为李善长诊治,还亲自去李府探望过两次,但李善长的病始终不见起色。
朱元璋探望了李善长两次,李善长两次都提出自己身染重疾,不能为皇上分忧了,请求辞去左丞相一职。
对于李善长这个请求,朱元璋是断然不肯答应的。朱元璋明白这些年来,李善长为他所做的贡献。要是这个人从此告老还乡,那自己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虽然朱元璋不同意李善长的请辞,但李善长卧病在床也是一个现实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