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伯温一边答着朱元璋的话,一边仔细观察着朱元璋面上的表情变化。以此从朱元璋的面上来捕捉每一丝信息。
朱元璋听了刘伯温说出的“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食物也。”这话,也是心中暗暗称奇,看来这刘伯温还真是有两下子,知道是朕刚才吃剩的东西。
朱元璋便继续追问,这盘中究竟是何食物。
刘伯温从刚才朱元璋那眼神之中就已敏锐地捕捉到,这盘中的确是被朱元璋吃了一半的食物。刘伯温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起我来,他索性朗声说道:“启禀圣上,这盘中乃烧饼也。今日微臣为咱们大明推算的国运,咱也早就起名为《烧饼歌》了。”
刘伯温这话一出,朱元璋更心中是一惊。他不仅是惊奇于刘伯温能猜出这盘中之物为烧饼,更惊奇的是刘伯温竟然在还未入宫时就已将推算的国运定为《烧饼歌》,看来这人真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就这样,朱元璋是一边问,刘伯温就一边答,旁边的小太监则是奋笔疾书,将二人的一问一答都详实地记录了下来。当然,最终朱元璋也是按照刘伯温的意思,将此预言长诗定名为《烧饼歌》。
《烧饼歌》记录完毕之后,朱元璋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朱元璋并未立即恩准刘伯温返乡。他只是告诉刘伯温,这《烧饼歌》他还得仔细参详两天,让他就在府中静候佳音。
刘伯温知道朱元璋还得就此事征求胡惟庸等人的意见,只好退下。
两日之后,朱元璋本来是打算单独召见胡惟庸,让他就刘伯温推算的《烧饼歌》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没想到,胡惟庸竟然主动进献了一本《推背图》。
朱元璋粗略地翻阅了一下胡惟庸进献的《推背图》,与刘伯温推算的《烧饼歌》在很多地方都是吻合的。当然,这《推背图》中从第三十二象开始,可并没有提及大明被李闯王所灭,第三十三象自然也就不是大清立国了。
虽然刘伯温“勘误”的《推背图》可是明确提及了闯王灭明、大清立国之事的,但是胡惟庸肯定是不会这么傻傻地原本呈上,他肯定要经过自己的再度“精加工”的。也就是这样,经过胡惟庸再度“精加工”的《推背图》,大明江山万万年,最终是完成了天下的大一同……
朱元璋大致翻阅了胡惟庸呈上的《推背图》,没有任何表情,然后随手将太监整理好的刘伯温推算的《烧饼歌》递给了胡惟庸。
胡惟庸也是草草翻看了一遍,当看到文中提到的大明灭亡之处之时,胡惟庸赶紧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胡言,一派胡言!这刘老儿竟敢咒我大明江山,该当问斩!”
谁知朱元璋摆了摆手,道:“既然是让他推演,朕也不能显得如此小肚鸡肠。不过令朕惊奇的是,除了在我大明是否被灭亡一事之上,你这《推背图》与他那《烧饼歌》是完全对立的;而在其他事件上,这二书似乎还有一种异曲同工的感觉。”
朱元璋这么一说,胡惟庸立即是振振有词地说道:“《推背图》出自李淳风和袁天罡之手,已经历数世,自然是可信的。我看那《烧饼歌》有抄袭之嫌。”
朱元璋摆了摆手,没有让胡惟庸继续说下去。毕竟朱元璋心中清楚,这《推背图》自宋初以来,已经出现了多个互相矛盾的版本。如今胡惟庸进献的这个版本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朱元璋告诉胡惟庸,刘伯温的确有两下子,他竟然能够猜中自己用碗扣在盘中的烧饼,这也是《烧饼歌》这书名字的由来。
胡惟庸见朱元璋显然还是更加相信刘伯温的推算一些,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毕竟“改朝换代、周而复始”这是重复了几千年的历史,以朱元璋的睿智,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创立的大明江山能够万万年”这种鬼话呢?
当然,朱元璋虽然心中明明知道胡惟庸呈上的《推背图》中“大明江山万万年”不足为信,但他还是愿意听到这种歌功颂德的谎言,并沉浸在这种自我陶醉之的中。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吧!连朱元璋都不能幸免。
朱元璋问胡惟庸,既然刘伯温推算出了《烧饼歌》,那是不是应该兑现诺言,让其返乡呢?
就刚才胡惟庸这个态度,朱元璋本以为胡惟庸会阻止刘伯温返乡的。可没想到,胡惟庸竟然赞同让刘伯温返乡。
胡惟庸的理由是,君无戏言。既然朱元璋当初答应了放其归乡,现在以各种理由阻止其返乡,有损于自己高大完美的形象。
另外,刘伯温推算的《烧饼歌》竟然提到了大明会灭亡。而这个时候,朱元璋不仅不追究其过失,反而遂其心愿,让其归乡,这是多么广博的胸怀呀!
胡惟庸这话,朱元璋是爱听的。
对于胡惟庸来说,今日的进见,对他个人来说,是相当成功的,直接是奠定了日后升任左相的基础。
从表面上看,这种成功是源于胡惟庸进献了有利于大明江山稳固的《推背图》。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胡惟庸竟然未对刘伯温赶尽杀绝,主动放弃了彻底打垮浙东集团的绝佳时机。
在朱元璋的内心深处,他是绝不能容忍淮西帮彻底控制朝政的,必须有一股势力能够制衡他们。
而胡惟庸不对浙东集团下死手,让朱元璋觉得他有当宰相的肚量和胸怀。嘿嘿!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歪打正着。
十月初十,刘伯温在应天码头乘船,返回老家青田。刘伯温走得非常低调,除了好友汪广洋,他没有惊动任何应天官员。
汪广洋也是十分理解这位好友,一身便服,带了两个跟班儿在应天码头为其送行。
当然,刘伯温离开应天还是知会了我的,毕竟咱就一普通老百姓,去为他送行也是无伤大雅。
这次刘伯温回乡,只带了次子刘璟。长子刘琏因为已在朝中当差,不便告假返乡。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刘伯温得将长子刘琏留在应天作为人质,让朱元璋放心。
我赶到码头的时候,刘伯温正在叮嘱长子刘琏,让其在自己不在应天的时候,多多听从汪广洋的教诲。当然,这话也是说给站在一旁的汪广洋听的,就是让他照顾着点儿自己的儿子。
当时,刘琏已是年满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哪里还需要事事听从汪广洋的教诲。只不过刘伯温担心儿子年轻,自己不在应天,怕他会受到奸人的迫害,便不住地叮嘱他。
那刘琏本就不想听父亲啰嗦,这会儿见我来了,正好岔开这个话题,立即是赶过来,要给我跪下磕头。当初,我从谭诚手中救下这小子,这小子后来来应天之后,每次见到我都是格外客气。
见这小子要给我磕头,我立即是拉住他。刘伯温和汪广洋见我过来了,自然也就不再谈起让刘琏听从教诲之事。
汪广洋虽然是一身便服,但我还是先对其作揖,毕竟别人是官员、是领导嘛!
汪广洋自然是知道我与刘伯温的关系,也连连对我打拱,让我不要客气。
一番寒暄之后,刘伯温登了船,站在船头与我们互道尊重。
刘伯温走后没几天,又陆续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是陈元贵说动了张怀德,此番携带家小与我们一道去南洋。听说了这事儿,我当然是十分高兴。当张怀德带着家小在应天联络点暂时落脚之时,我肯定得去找他聊聊,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有没有什么要求。
让我和陈元贵都十分高兴的是,张怀德不仅没有提任何要求,还说自己早就盼着再度跟着我和陈元贵一道去闯一番事业。这几年来,和州联络点的地位越来越显得不重要,他都觉得自己闲得发慌。
另外一件事儿便是,谭锦、候富贵、陈为俊三人竟然找到我,说还是想回到我们身边。
原来,李善长离开应天之时,便打发谭诚他们四人去胡惟庸手下当差。
可是到了胡惟庸的手下之后,谭诚倒是对胡惟庸跟得很紧,而谭锦他们三人则不然,觉得还没有当初跟着咱们锥子山混得好。
另外,大明立国之后,不再发行纸币,候富贵精通的造纸,陈为俊精通的印刷术,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胡惟庸只是看他们是李善长推荐的,也不好意思不收留。
正是因为他们对于胡惟庸来说不甚重要,胡惟庸对他们也是不咸不淡的。谭锦、候富贵、陈为俊三人渐渐萌生了去意,但谭诚却因善于溜须拍马,逐渐在胡惟庸门下站稳了脚跟。
按说这四人当初是跟着我一道回锥子山,后来才来了应天的。谭诚混得好,应该多帮衬一下其他三位兄弟。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与人们预料的恰恰相反,渐渐地谭锦三人与谭诚之间产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