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慧心落座后,那管事便面露歉意道:“慧心法师,现下我们大人正忙,委屈您稍等片刻,需得晚些大人再来招待您。”
“不妨事。”慧心笑了笑,理解道,“替我感谢大人的挂怀,贫僧是客,向来客随主便,大人无需抱歉,等多久都是无妨的。”
“多谢慧心法师理解。”管事又一番行礼致歉,后便告退。
那管事走后,赵舒玉这才转了转灵动的眸子,长舒了一口气,靠近慧心小声抱怨道:“慧心哥哥,方才可真是憋死我了!长那么大,除了睡觉的时候,还真没这般安静过。”
说罢,便脑袋四处张望着,好奇地打量着府中。
慧心哑然失笑,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微微摇头道:“想你也是待不住的,不若你自个儿出去转转罢,注意些规矩便行,记得早些回来。”
被识破意图的赵舒玉讪讪一笑,听到慧心建议的话,神色不免雀跃:“嘿嘿,还是你懂我!慧心哥哥你放心,我会注意的,逛个一小圈便回来了!若是苗头不对,我翻墙逃出去便是,我在京州便常常翻墙外出,可比这府中的墙还高些呢。”
“倒也不至于如此。”慧心无奈道,“安心去罢。”
“好嘞!”赵舒玉挺了挺胸膛,语气兴奋地小声回了一句,随后便又规规矩矩垂下了头,踏出了小厅,不时暗中好奇地观察着。
于赵舒玉而言,州官的府第算不上很大,亦不算精致,却也别有特色,建筑上有京州所瞧不见的边关风情。因她与慧心赴宴较早,宾客还未到齐,故而前厅人多热闹,府中上下皆是忙碌,倒也不曾注意她这四处晃荡的小厮。
她只简单逛了逛,后便回去,但并未直接回小厅,而是趁机混入了主厅,装作是某位宾客的随从。赵舒玉低下头,目光直视着脚背,耳朵却是机灵地竖起,偷听着众人的谈话。
失望的是,所听到的多是些家长里短、各州逸闻或是朝中变化。
赵舒玉只觉有些无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险些要睡去。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小厅时,却听到了令她起了兴趣的谈话。
“唉!这边关动乱已然数年之久,却也不知何时才能够收复失地,夺回肃州城啊……”一男子面露愁容,感慨道。
“是啊。”另一男子点着头,虽有几分忧虑,眼中却也隐含期待,“自去年朝军惨败之后,便没了消息,据说是换了阵地,驻扎在深山之中,养精蓄锐呢!”
先前的男子有些讶异:“你这是如何得知的?”
“你可别大肆宣扬啊!”这男子观察了一番四周,凑过去放低声量道,“我兄长是宁州城的守城将士,消息自是比寻常人要灵通些,然他到底只是一个小小副尉,知晓的也只有那么些。不过他曾说,待明年开春,朝军定有机会将辽人一网打尽……”
一听是关于朝军的消息,赵舒玉眸中一动,不禁凑近了些。然这二人放低了声量,有些听不太清,于是她蹲下了身子凑近,掏出了帕子,装作是擦鞋的模样,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二人交谈入迷,倒也并未察觉。
然厅内交谈之声不绝于耳,饶是这二人的声量其实并非细微,赵舒玉却也只听了个七八分。饶是七八分,却也足够了。
赵舒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却不知二人口中的深山是哪座山?
摩挲着下巴思虑着,不由自主地往天边望去。然不过一瞬,却瞧见方才的那个管事的身影闯入眼中,他正领着一位气质雍容不迫、昂胸阔步的中年男人快步往小厅走去。赵舒玉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连忙跟上前去,绕过他们跑着回到了小厅,恰恰比他们早了一步。
慧心诧异地瞧着风风火火闯回来的,正喘着粗气的赵舒玉,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见管事领着那颇有威仪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微微一怔,很快便又反应过来,随即从容地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贫僧见过赵大人。”
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想来便是宁州的州官无疑了。
呼吸有些许急促的赵舒玉仍未完全缓过来,故而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虽含着几分不情愿,却还是随着慧心的动作生疏且匆忙地行了个礼。
那州官堆起笑意,略带几分抱歉的口吻行合十礼道:“本官因事耽搁,故而来迟,到底是怠慢薄待了法师,令法师您久等了,当真是抱歉。”
“赵大人多礼了。”慧心温和笑着,微微摇头,宽容道,“今日大人府上设宴,能邀贫僧前来已实属重视,乃贫僧之荣幸,贫僧又怎会介怀?大人无须自责。”
“好,好!”州官爽快道,“法师这般说,我便也放心了!”
说罢,州官那打量着慧心的眸光便也随之收回,露出赞赏的神色来:“慧心法师的善举本官早有耳闻,佛法修为高深之传闻更是流传甚广,便也一直想寻求机会同法师会会面,今日一见,不曾想法师您竟是这般年轻!当真是姿容出众,气度不凡,实属仙人之姿啊!”
“大人过奖,都是虚名罢了。”慧心面露无奈,谦虚道,“贫僧不过遵从本心,做分内之事,佛法亦仍需增进,皆是众人过誉了。”
“诶,法师无必自谦,你自当得起众人的夸赞。”州官状似不认同,又余光观察着主厅,瞧见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便又朝慧心行了佛家之礼,抱歉道,“想来马上便要开宴,只能委屈法师独坐此处了,还望法师莫要怪罪府中怠慢才是。不过府上特意为法师您精心准备了素席,望法师安心享用。”
慧心亦再回了个礼,不介意道:“贫僧不饮酒,不食荤腥,自是不便与他人同坐,大人府中安排自是再周到不过的。”
“那便好,还请法师稍待片刻,素斋马上便上了。”州官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临走前,似又想起什么似的,忙转身道,“既是法师赏了脸来府中做客,也是家中新生长孙的福气,若能有您这位得道高僧亲自为他祈福,想来是荣幸至极之事,不知慧心法师意下如何?”
“大人盛邀,贫僧自是欣然,亦是荣幸。”慧心点了点头,答应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州官的面上愉悦更盛:“好,好!然法师用完宴后,还得委屈法师再稍等片刻,待晚些时候,再邀法师偏厅一叙,正好本官多日来都只听得传言,还未曾亲自领教法师的佛法境界,而今有此机会,自是要见识见识!”
说罢,州官便告辞去了主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