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午后,东宫。
在东宫之后,射殿与鹰鹞院之间,有一处马场,马场中养着的乃是太子李承乾的用马,李承乾虽不善骑射,但为应和李世民之喜,也刻意习马,常往城外打猎,故而东宫的马场中也养了十余匹骏马。
“奴婢拜见太子。”李承乾带着一众东宫卫率并上随从,刚到马场门外,为李承乾养马的马奴便连忙上前,对李承乾拜道。
“恩,起来吧。”李承乾点头应了一声。
马奴起身,看着李承乾和身后跟着的一众,问道“不知今日太子来此可有什么吩咐?”
李承乾回道“本宫近日来此乃是为了选马而来,顺带着也看看你这马养的如何了。”
马奴连忙将李承乾引入马场之中,指着马场边马厩中喂养着的几匹马,对李承乾道“太子放心,宫中的马奴每日草料不断,也常出宫外牧,匹匹都是膘肥马壮,太子尽管选来。”
李承乾走到了马厩边,抬头看着眼前的十余匹马,快速地一眼扫过,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显然对马厩中的马都不甚满意。
马奴看着李承乾的反应,顿时一慌,生怕李承乾怪罪,于是连忙问道“不知这些马可有什么不对,叫太子不喜了。”
李承乾指着这些马,对马奴道“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头便远远不足,竟没有一匹肩高过四尺半的,如何用的?”
马奴听了李承乾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苦色。
李承乾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马只要他想要,自然不难,只是李承乾年少,加之骑术不精,只能骑得性情温驯些的小马,若是高大些的,马奴也担心李承乾无力驾驭,万一摔着了,哪是他能担待得起的。
不过李承乾最要颜面,这些话马奴自然不敢同李承乾讲的,马奴只是道“四尺半以上的倒是也有,只是都还在太仆寺典厩署养着,还未领回。”
李承乾问道“太仆寺便有好马?”
马奴回道“太仆寺掌国之马政,典厩署更是良马无数,想要寻得一匹肩高过四尺半的,当非难事。”
李承乾皱着眉头道“才四尺半?四尺半如何能够,可有肩高过五尺的?”
“太子玩笑了,肩高过五尺,这天下哪有这般高的马?就是秦将军的忽雷驳,天下闻名,也不过才四尺八寸,若当真高过五尺,恐怕寻常人上都上不得。”马奴闻言,讶然道。
李承乾不悦道“你莫不是当本宫不识数不成,昨日在曲江,本宫亲眼见着了父皇赐予三郎的白马,其高至少也在五尺四寸,这世上怎的会没有高逾五尺的马。”
听得李承乾的话,马奴这才明白了过来,难怪李承乾会这么说,原来竟是因为见了那匹白马的缘故,马奴解释道“太子兴许不知,楚王的那匹定北确乃当世良驹,可谓万中无一,这马乃薛延陀马王,莫说是在大唐了,就算是在盛产良马的漠北草原,也是难得一见。”
这马奴既是马奴,自是好马之人,可谓嗜马如命,说起马来也是如数家珍,李恪定北乃天下罕有的神骏,就是马奴识马无数也是生平仅见,故而提起李恪的定北便多是溢美之词。马奴的话本也算是公允,可落到了李承乾的耳中,终究不是个滋味。
李承乾今日专程来马场选马,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另有缘故。
如今上元节已过,凡外州进宫禀政的地方官员,无论文武,俱已陆续离京返任,李恪身为扬州大都督,本也在其中。但今日朝后宫中家宴,李世民于宴上特准李恪暂留长安,过完正月后再另择期离京。至于李世民着李恪延期离京的缘故,李承乾也很清楚。
按朝中每岁旧例,再过几日,便是昆明池春猎之时,朝中重臣,无论文武俱当前往,李承乾身为太子,自也在其列。李世民着李恪延期离京,多半便是因此。
李世民行伍出身,自登基以来,每逢正月末,必于长安城西昆明池春猎,而他登基八载,春猎七回,最为得意的便莫过于贞观六年,李恪猎虎的那一次,那一次李恪于春猎中拔得头筹,煊宗室武名,着实叫李世民面上有光。
而李世民诸子,谓之弓马娴熟,精擅骑射者,唯李恪一人而已,去岁李恪因外放扬州之官,故而未及春猎便离京南下,那一次春猎,所有宗室子弟中唯任城王李道宗一人还可看一看,余者皆不堪入目。
这一次李世民专程在春猎前将李恪留下,便是要李恪为他也长长脸,免得宗室子弟再如去岁那般难堪。
李恪在朝中本就颇有武名,再加之昨日天降神雷助李恪降马,甚至已有人隐传,李恪乃紫徽垣内天枢星下凡,得北极紫薇大帝相助,有天命加身,故得如此。
李恪声望已然至厮,若是春猎中再叫李恪拔得头筹,稳稳地压了李承乾这个太子一头,那他的太子之位可就是越发地可危了。
也正是因此,李承乾这才特来马场选马,一来要坐骑高大神骏,卖相上不能落了颜面,二来习练骑射,到时他在侍卫相助之下也未尝就会输于了李恪。只是今日李承乾看了一圈,却没有叫他中意的坐骑。
李承乾心中正在愁着此事,可就在此时,一阵响亮的马嘶声却传入了李承乾的耳中,李承乾循声望去,原来在马场不起眼的角落,正站着一匹通身乌青色的骏马。
此马嘶声悠长,体态匀称,一看便是良驹,更为难得的是此马身高也达四尺七寸有余,可谓神骏。
李承乾指着这匹马,问道“此马便甚好,为何不早拿出来?”
马奴见状,忙解释道“此马出自吐谷浑,名作乌海青,确是好马,只是此马刚入厩不过几日,尚带着几分野性,烈地很,恐怕太子驾驭不易,奴婢是想着待野性尽去后再献于太子。”
李承乾闻言,顿时不悦,问道“此马的野性比之三郎的定北如何?”
马奴看着李承乾的模样,也只得如实回道“此马已驯了几日,野性去了不少,比起野性恐怕不及楚王的那匹定北。”
论野性,论马力,乌海青就算从未驯过,也远远比不得李恪的那匹定北,更何况这匹马的野性已经被驯去了七分,自然更是如此了。
李承乾闻言,指着这匹乌海青道“三郎能驯马,本宫也能,这马本宫近日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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