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舒和文灵轩一路马不停蹄来到虎啸关下,递了拜官文贴说明来意,便有人来引他们去了黑河皇都。可是等他们到了黑河,回真的官员将他们安排在驿馆之中后便没了踪影。接下来几天,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鄂里克的要见他们的消息。
驿馆中的衙差们只知道成日给他们准备饭菜,其余的问询起来也是一概不知。这样足足呆了三日,沈玉舒实在是受不了,跺脚想要去抓个人来逼问。
文灵轩拦住她柔声道:“来之前,我已料到鄂里克不会轻易见我们,如今我们有求于他,只能忍着。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沈玉舒气不过道:“鄂里克当日让我救他姐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姿态。”
文灵轩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别急,既来之则安之,你要是实在闷得慌,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玉舒大惊道:“我们不是被软禁了吗,怎么还可以出去呢?”
文灵轩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她道:“谁告诉你我们被软禁了?”
沈玉舒这才反应过来,自从进了驿馆沈玉舒便自以为鄂里克将他们囚禁起来不见,所以从未踏出这驿馆一步,每每望见驿馆周围的士兵,便更是既定的认为他们是来守着他们,怕他们逃跑的,浑然忘记他们是来求他出兵,走不走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文灵轩见她神色混沌,便拉着她道:“既然如此,为夫便陪娘子在这黑河城中逛逛了。”
沈玉舒见他如此,开心道:“那就听相公的。”说着二人便出了驿馆向黑河最繁华的街市行去,只不过一路上都能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跟踪。
黑河的街市繁华异常,比之陈国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有一点,街市上凡是女子皆在脸上覆上一层薄纱掩面,沈玉舒知道这是回真人的习俗,若是不经女子同意揭开女子面纱的男子,必须得娶这女子过门,否则按照他们所信仰的神教教规,这个男子是会被处以火刑,女子会入神教为神女一辈子都无法再嫁人生子。
沈玉舒虽然没有敷假面,却着男装走在街市上便没了这层束缚,她望着灯火辉煌的黑河都城,心中泛出一丝莫名的情感。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属于她跟文灵轩,这也许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人从生到死,落叶归根,总是要死在自己的家园故乡里才算安稳。
只是,何处才是她的故乡?
文灵轩见沈玉舒面有忧愁,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沈玉舒冲他笑笑,“没事,只不过想起自己身在异乡,心中有些惆怅罢了。灵轩,我漂泊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可以安稳的过日子,没想西柔却跟陈国打起仗来,真希望这场仗能早些打完,还陈国一个太平,我们也好过过安稳日子。”
文灵轩目光温柔的望着她,紧了紧她的手道:“舒儿,你是不是厌倦了?”
沈玉舒听他这样说,望着繁华的街市道:“是啊,从前心中有仇恨,所以强忍着自己去做那些事情,可如今我真的累了,只想要跟你和小朗好好过日子,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若是有机会继承师姐的衣钵开个医馆也好。”
文灵轩笑着道:“会的,等这仗打完了,我们就回京都去,若你不想呆在那里,我便陪你游山玩水乐逍遥,你若想开医馆,我们便找一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定居,我教书,你开医馆,好不好?”
沈玉舒见他如此说,笑道:“那就有劳夫君大人了。”
说话间沈玉舒瞧见一个卖小饰品的摊点,便拉着文灵轩走上前去,只见这街摊上令郎满目的摆着各种各样的吊坠铃铛。
沈玉舒挑了许久,挑中一对铜质的腰坠,两面铜铃坠上各雕着一只麒麟,一只嘴里喷火,一只嘴里喷水,看着好玩极了。
那店家见沈玉舒拿着这对麒麟坠爱不释手,便用回真语说了几句,沈玉舒听罢和文灵轩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那老板见状又笑着用汉话讲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啊,这对麒麟坠子可是我这里最好的工艺了。”
沈玉舒一听问道:“最好的工艺,那你卖多少钱?”
那老板想了想,扎出五个手指道:“你们是外来客,我便宜一点卖给你,五两银子。”
沈玉舒一听,惊道:“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好了,这个麒麟坠最多就值一两!”
摊主道:“这位公子啊,我也是做生意的,你若诚心要,便四两银子拿去,多的我也不要你的。”
沈玉舒听罢,正想上前再砍价,只见文灵轩从怀中大方的掏出一锭五两纹银,给了老板,道:“不用找了。”说罢拿起两个麒麟坠子,拉着她的手离开了那个摊位。
路上沈玉舒愤懑道:“灵轩,你这么大方,不如把那五两银子给我好了,何苦便宜那个黑心的老板。”
文灵轩笑着将两个麒麟坠交给她道:“既然你喜欢,何必在意价钱。”
沈玉舒又好气又好笑,“文将军真是个大方人。”说着便将那只喷火的麒麟坠子系在他腰间的束带上。
文灵轩见沈玉舒如此,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沈玉舒理所当然道:“那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告诉你你系上这个麒麟坠,就是我沈家的人了,谁也不能把你带走了。”随后又将那只喷水的麒麟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文灵轩见她如此,伸手拉住她的一双手放在他手心里道:“舒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沈玉舒笑道:“别给我承诺这个,还是先保住陈国要紧。”
文灵轩温柔一笑点点头,又拉着她道:“走,为夫带你去吃好吃的去。”说着便领她走进了一家羊肉馆。
热腾腾的羊汤让沈玉舒吃的浑身都发热,不想刚吃完,便听到旁桌吵嚷的声音。只见一个中原打扮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沿着嘴唇留着一圈浓密的精炼的胡须,吼道:“好你个回真骗子,还我钱来!”
另一人讪笑,“这买卖是你情我愿的,怎么反倒我成了骗子呢。”
中原人气道:“是你答应我们几人从阿丹沙漠里横穿过去,去雪山采雪莲,没想到你一到沙漠里竟然就不见人了。还好有人认得回来的路,没有让我们整个驼队迷失方向。你个回真骗子,今日看我不打死你!”
沈玉舒跟文灵轩听到这里,已经对事情了然于心,他们互相一望,便又同时向那中原人的方向望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个回真人便是当日哄骗她跟文灵轩进入阿丹沙漠的人,名叫阿尔汗。
沈玉舒见状便要上去理论,文灵轩却一把拦住她,走上前道:“阿尔汗,你可还记得我?”
阿尔汗本来与那中原人撕扯在一起,听到文灵轩问话便道:“不认识不认识,哪里来的回哪去!”
文灵轩听罢,上前越过那个中原一把揪住阿尔汗的衣领,言语冰冷道:“你可瞧仔细了,认识还是不认识!”
阿尔汗此时才抬头望向文灵轩,没想他忽然大叫道:“鬼啊!”
文灵轩哈哈笑着一把将阿尔汗摔在地上,一脚踩在阿尔汗胸口道:“是人是鬼,你还不知道吗?”
沈玉舒见状也走上前踢了阿尔汗一脚,恨道:“阿尔汗,今天总算逮到你了!”
那中原人男子见他们如此行为,便上前问询道:“敢问公子,是否也是被这个无良的奸商坑骗了?”
沈玉舒道:“何止是骗,差点连命都没了,要不是老天保佑,我们俩也走不出那个沙漠!”
中原人一听来了精神,向沈玉舒抱拳道:“原来是同乡,在这里真是幸会。公子有所不知,这个阿尔汗,声称自己熟悉沙漠地形,哄骗我们几人进入他所谓沙漠近道。可是没想到我们一进沙漠,他就下药迷晕了我们偷了我们钱财,不见人了。要不是无风无雨的,天气还算晴朗,容易辨别的出方向,我们几个人早死在沙漠里了!”
阿尔汗此时见自己已是得不到便宜,便求饶道:“这位大爷,我求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干了。”
文灵轩听罢,怒道:“你还想有下次。”
阿尔汗刚想开口再求饶,不想文灵轩却打断他的话语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
沈玉舒一听心中浮现出当日在沙漠中的场景,她与文灵轩本坐在一个土丘下面,不想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人背着一个人,最后竟然将那人砍死吮吸那人流出的血液。沈玉舒当日因害怕并没有仔细看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如今想来那人穿着确实与阿尔汗十分相似。
沈玉舒想及此处,指着地上的阿尔汗道:“你好狠的心,不但哄骗过往商客,竟然还要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阿尔汗一听急了,挣扎着要从文灵轩脚下逃脱,可是怎么挣扎都不管用,便吼道:“原来是你们,要不是你们两个人,我怎么会喝人血!”
文灵轩听罢用力的又踩了下去,“你还有理了,是我们让你吃人肉喝人血,行那畜生都不会干的事吗?”
阿尔汗怒道:“要不是你俩要去沙漠深处,钱袋子跟干粮又藏得那样紧,我怎么会在沙漠里也迷了路。我若不喝那人的血,我怎么走的出沙漠!”
沈玉舒听罢,上前又是一脚道:“是你自己饥不择食罔顾人伦,还好意思说我们!要不是我俩逃的及时,只怕你连我们都不放过!”
阿尔汗怒道:“是那人自己活该。”
文灵轩听罢,道:“这样倒是你有苦衷了。还请这位大哥麻烦报个官,将这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给抓了,看看他到底坑骗了多少过往商客。”
一旁的中原人男子听罢,便走出饭馆儿,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回真衙役来到这里。回真衙役见到阿尔汗,用回真语说了几句话,只见地上的阿莫尔汗焦急的用回真语对答。
那官兵见状,指着他们几个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们几个骗了他的钱财,还要杀他?”
沈玉舒一听,道:“这人还真是敢说,明明是他坑骗过往商客,被我们逮个正着。”
官兵见状露出怀疑的神色,文灵轩便道:“这位官爷,你既然与他熟识,想必也知道他是个惯犯,可是当日他将我二人哄骗进沙漠,随后自己迷路吃了一个人,才得以活下来。这样的人你们若还将他留在世上,只怕他会坑害更多的人。”
那官兵闻言道:“怎么可能?”
沈玉舒走上前道:“不信你问他!”
不想阿尔汗却用汉话道:“我没有我没有,是他们骗了我的钱,还要杀我灭口!”
沈玉舒见状叹了口气蹲下身道:“当日的事情,除了我俩以外,也没有人瞧见,就算你现在矢口否认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但是,我曾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记载说如果一个人吃了另一个人的肉,身上就会得一种病,起初与常人无异,但是隔上两三年后,身上就会开始一块儿一块儿的腐烂,直到最后你会亲眼看着你身上的肉,一点一点从你的骨头上剥落才会死。”
阿尔汗见沈玉舒神色凝重,心下早已信了一半。
沈玉舒见状便继续道:“若是不但吃了肉,还喝了血,估计就没多久好活了,因为那人的灵魂会跟着他的血肉,一块儿进入你的身体,每天在你身体里游荡。”说着沈玉舒瞪着空洞的双眼盯着他,将手压在他的胸口道:“有时候灵魂会游在肚子里吃你吃过食物,有时候会在你的心里搅得你心慌意乱,到最后他会侵蚀你的大脑,让你从里向外的腐烂。”
阿尔汗见沈玉舒如此神色,早已全然信了她的胡言乱语,慌忙的叫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喝了他的血,喝了他的血啊!我没有吃他的肉,我没有!”
一旁的官兵听罢,指着阿我尔汗道:“好你个阿尔汗,本以为你只是哄骗人家的钱财,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等恶事,神主保佑,让我今天能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说着上前从文灵轩脚下提起早已被沈玉舒吓得精神失常的阿尔汗。
瞬间一股骚味随着阿尔汗起身,传便了整个饭馆儿,沈玉舒这才发现阿尔汗早已不知何时屎尿混了一裤裆。
文灵轩见状将她护在身后,向着一旁的衙差道:“这个骗子,就交给你们了。”
衙差点了点头,一脸嫌弃的将阿尔汗带出了饭馆。阿尔汗在出饭馆的一路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只是喝了血,喝了血!”
衙役走后,沈玉舒捂着口鼻扯了扯文灵轩的衣袖道:“灵轩,我们走吧,这里真是晦气。”
文灵轩见状沉默的点了点头,便要带她走。
不想一旁的中原人男子却追了上来,他抱拳感激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要不然仅凭我一人之力,只怕今日要制服他便困难了。”
文灵轩也抱拳回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当日也上过此人的当。留这样的人在世上,还不知要坑骗多少无知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