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月二将至,沈玉舒望着山中竞相绽放的梅花,心中有一丝惆怅,其实她早明白对于顾曦延来说,后宫佳丽无数,任谁在他身边她都不该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还有对待自己,可她心里还是难过,不是恨他薄情只是感到失望。沈玉舒失踪这么久他却在宫中封后,难道他那一晚说的都是假的?
袁婶子见沈玉舒站在院子里出神便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姑娘,这几日见你神情恍惚,可是有什么心事,跟婶子说说也许婶子能帮到你。”
沈玉舒心里难过便倒起苦水来道:“婶子,你说男人的心都是什么做的,前一刻还跟你海誓山盟,后一刻就不管你了跑去跟别人亲热。”
婶子见状叹了口气道:“丫头,这男人跟咱们女人不一样,三妻四妾都是正常,你可要看开点。我见你神色憔悴莫不是你家男人跟别人跑了所以你才赌气出了门?”
沈玉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心中觉的袁婶子说的不对,可却也布置如何反驳,只好道:“不算是,可现如今也差不多了。”
袁婶子拉着沈玉舒的手拍着她的手背道:“孩子,你可要想开点,你若是心里还有他就回去吧,不然时间久了他对你也就淡了。更何况他身边如今还有别人,保不齐哪日就真把你给忘了,到时候你回不回去都一样了。”
沈玉舒望着袁婶子心里不是滋味,可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日刚过正午只听净圆寺中钟声如雷响彻云霄,沈玉舒望着净圆寺的方向想,想必是皇帝仪仗已经进了净圆寺的大门。心中正在叹息,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近处一瞧竟然是忘尘和莫问师徒二人。
沈玉舒有些好奇迎上前道:“你们俩不到寺中去恭迎圣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问撅着小嘴道:“师父说什么出家人要戒贪嗔痴,不要追名逐利所以就带我来这里了。”
忘尘看着灰心丧气的莫问,弹了弹莫问的光脑袋一下道:“就你话多,快去帮婶子做饭,为师有话要跟姑娘说。”
莫问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晃的向袁婶子的厨房走去,看着莫问瘦小可怜的背影,沈玉舒不由心中一阵感动,这孩子跟着忘尘总算是有个好归宿,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他真的懂什么是佛什么是禅吗。
正想着,忘尘的声音却传至耳边,“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他?”
沈玉舒胸口像是被人狠击了一下抬头瞪着忘尘道:“你就不能拣一点好听的说,非要接我的伤疤才高兴。”
忘尘嗤笑道:“原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怎么这么没出息,不见就不见吧。反正见了也是业障。”
沈玉舒心中一阵气结,这个忘尘自从她与他相见之后,没有几句话是对她胃口,她想理他便扭着脸向山里走去。
沈玉舒走到半山坡上时,回头一看忘尘还站在袁婶子家的院子里仰望着她,微风拂过他的衣袂,他整个人头浸透在阳光之中如仙人一般周身散发着光芒,沈玉舒竟是站在山坡上看痴了。
其实忘尘长的一表人才,想必出家为僧前也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只是他眼中的沧桑感太过于沉重,她猜想必这也是他为何要选择出家的原因吧。
一阵春风袭来,山中的桃花梨花瓣经不住这一阵恼人的春风,离开了枝桠随风在空中翩翩起舞,沈玉舒就这样望着忘尘,就在此间突然心中有一个声音道:“舒儿,等着我,我带你离开这里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这一声吓了沈玉舒一大跳,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一步,胸口犹自在剧烈的起伏着。
沈玉舒不由回神慌忙间别过脸去继续向山中行,只是不知为何她越走却离净圆寺的大门越近,越走越是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回去,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回到他身边,回到曦延身边。”
沈玉舒听着心中发出的声响,像是着了魔,经不住这个声音一再的诱惑,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向着净圆寺的方向走去。
净圆寺中一派祥和宁静,沈玉舒发愣的从后山的月洞门里进了净圆寺,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桃花香的香气,抬头一望却是一株盛开的红梅,妖艳的颜色在这净圆寺中极是不协调,可也有一种冲破束缚的美感。
沈玉舒见红梅虽凋零大半但在这净圆寺中仍旧耀眼异常,便不由自主的走到红梅树下,定定的望着那一株株盛开的娇颜。
花落人不知,空留恨与欺。女子的命运多半如她脑海中想到的这句诗词一般。年华老去,心爱的人却投入别人的怀抱。
沈玉舒心中想起顾曦延的面容,他看她时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可是却夹杂着她不懂的伤悲,像是再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沈玉舒心中想着究竟那个人是谁,是另外一个曾经他为之付出真心的女子,还是曾经的她。若是曾经的她,那她该有多幸运在失去记忆后还能与他在一起,若是别人,那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高高在上的天子眼中,有了那一抹悲伤?
“妍妍?”
就在沈玉舒心绪游走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可以听得出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惊喜还有一丝柔情。
沈玉舒心中一动转身望去,正是有一个多月未见的顾曦延,只见他眼中带着血丝,眼眶下一弯青色,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般。
沈玉舒心中不忍,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便赶忙背过他的目光将眼泪擦干道:“你认错人了。”说罢抬脚便走。
只是顾曦延的脚步却比沈玉舒快上许多,没几步便挡在了她的身前道:“妍妍,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你,就差把地翻过来了,你却躲在这里!”
沈玉舒气道:“麻烦陛下让路,我不是你认识的妍妍!”说着推开他向净圆寺的后门走去。不想顾曦延从身后直接一把抱住她道:“你去哪,你还想去哪儿。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想都别想!”说罢他竟是将沈玉舒打横抱起来就向大殿走去。
沈玉舒一路上对他拳打脚踢骂道:“你干嘛要来找我,你让我死了多好,这样我就不会知道你跟别人恩恩爱爱,我心里就不会难过了,你干嘛还要来寻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可是任凭沈玉舒在他怀里如何撒泼挣扎,他依旧用双手将她抱得紧紧的不肯撒手。
最后沈玉舒实在气不过便张口在他肩上咬去,他肩部的肌肉一阵紧绷而后又放松了下来,他道:“你咬吧,咬死了最好!”
沈玉舒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只好停住嘴。心中突然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这一幕是这样熟悉,就像是她以前也这样咬过他,也这样在他怀里撒过泼打过诨似得。可是细细想来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好任由他将她抱在怀中。
顾曦延一路将沈玉舒抱至净圆寺大雄宝殿内,同行的只有荣楠等几个亲信侍卫,而沈玉舒此时才发现顾曦延所穿着的只是普通的丝质绛紫色缎袍,上面用银线绣着花团锦簇富贵呈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皇帝龙袍。
只见荣楠跟几个侍卫还有住持僧人见到顾曦延从净圆寺后抱出一个女子,皆是一副惊异的表情。不过荣楠还是最快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声,一旁本来下巴已经快磕到地上的六个侍卫连忙也将头低了下去。
沈玉舒见此情形不好意思起来,脸也一阵阵的烧红,忙将头埋进顾曦延怀里捏着拳头砸向顾曦延的胸口道:“还不放我下来,丢死人了!”
顾曦延反而一笑道:“怕什么?”
一旁的住持见他们走出来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来双手合十作了个佛礼道:“不想陛下竟能在此处遇得佳人,真是缘分颇深啊!”
沈玉舒扭头望着住持的眼神便觉这老和尚的目光并不友善,而是目露凶光似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等沈玉舒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有些晚了,一阵疾风扫过她的面颊直逼顾曦延胸口而来,沈玉舒本能的想替他挡下那一击,没想被一股外力强行带至顾曦延身后。当她再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瘫坐在地上,而顾曦延宽大的身躯就挡在她的面前。
沈玉舒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身前,抓紧他的手臂向他身前望去,眼前一幕却是近乎将她吓晕过去。只见那老僧手拿一柄软剑直直刺进了顾曦延的左胸膛,顾曦延也阴狠的盯着那和尚,沈玉舒见顾曦延胸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心下一片冰凉。
刚想张嘴问话,却被顾曦延一把推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不想身后一人却接住了沈玉舒,待沈玉舒坐定向后望去,只见忘尘不知何时已拿着剑立在身后抱着她,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老和尚身上道:“哪里来的匪贼,竟敢冒充净圆寺住持,活得不耐烦了!”说着抽身上前。
那老和尚挥舞着软剑本想再与顾曦延相斗,不料忘尘的加入打断了他的进攻,老和尚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与忘尘的搏斗上一时忘记了顾曦延。
沈玉舒见状忙呼喊荣楠上前帮忙,可是许久都无人回应,扭头望去,只见荣楠和几个侍卫早已与其他化装成和尚的刺客激斗了起来。沈玉舒跑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曦延哭道:“曦延。”刚喊出他的名字,才发现他的目光不知何时早已变得赤红仿佛整个人置身火海一般通体都变成了红色,沈玉舒害怕的放开手。
此时顾曦延像是听到了沈玉舒的呼唤,转过身瞪着通红双眼望着她道:“妍妍!”只是一句话他便口吐鲜血向下倒去。
沈玉舒见他身体没了重心忙上前相扶,不想顾曦延宽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她一时扶不住便随着他一起倒了下来。刚巧此时荣楠杀了那个与他缠斗的刺客,抽身向着他们奔来。
荣楠紧张的叫了一声“陛下。”随之检查起曦延身上的伤口,见伤口还在流血不止,便连忙从怀中取出止血的药丸塞进曦延的嘴里。
沈玉舒在一旁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停喘着气将曦延抱的紧紧的。荣楠见状只好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陛下胸口的上没有伤及要害。”
沈玉舒茫然的点了点头,荣楠正要起身,沈玉舒却一把抓住他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荣楠刚想说话,却被一旁忘尘的怒喝声生生打断。
只见忘尘挥舞着右臂剑花狂挽,那僧人被忘尘的剑影所包围,无法近忘尘的身,只能叫道:“没想到在这净圆寺中竟还有如此高超的使剑和尚,难得难得啊!”
那人声如洪钟根本不像一个老者,荣楠目光一变道了声“糟糕!”便跳起身帮着忘尘将那和尚困住。
沈玉舒正看着眼前的三人斗在一起,不想就在此时怀中的曦延却动了一动,沈玉舒忙低下头看,只见顾曦延睁开通红的眼睛望着她,又向打斗的方向望去,没一会儿便又昏了过去。
此时沈玉舒心中早已懊悔不已,若不是顾曦延为了救她他怎么会受伤,那些人怕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刺出那一剑。既如此,她出现在这里只怕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沈玉舒焦急的希望他们能快点结束,好让他们有时间带顾曦延回去疗伤,沈玉舒生怕他会就此一睡不醒。
只听“砰”的一声,沈玉舒看到一个灰白色的身影落在他们面前口吐鲜血,目光中带着愤恨盯着沈玉舒跟顾曦延,不一会儿便断了气。沈玉舒害怕的将头低下不去看那个人的眼神。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撞上了忘尘关切的眼神。沈玉舒此时才松了一口气道:“怎么会这样!”
忘尘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快回宫!此地不宜久留!”
沈玉舒点了点头起身,周围的侍卫也奔到他们身边焦急的看着沈玉舒怀中的顾曦延。荣楠从沈玉舒怀中接过曦延背在身上,转身对着忘尘道:“还请文……还请法师随在下进宫一趟,陛下若醒了恐是要询问法师一些事情。”
沈玉舒也点头同意道:“大和尚就听慕容将军的吧,万一路上还有埋伏可怎么办?”
忘尘本来有些抗拒的目光在望向沈玉舒后,逐渐的变得柔和道:“也罢,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结。”说罢便随着他们一行人入了宫。
还好荣楠他们备有马车以防不测,不想这回却真是遇到了不测。沈玉舒坐在马车中握着曦延的手不愿松开,一旁忘尘叹了口气道:“你别这样盯着他,就是盯到你自己也垮了,他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
沈玉舒闻言抬头看着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净圆寺中怎么会有刺客?”
忘尘看了看车窗外早已偏西的太阳道:“你上山不一会儿,我便看见几个浑身带血的弟子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说净圆寺里有埋伏,我担心你的安危便前去查探,不想这些人竟然打扮成僧侣模样想要谋杀皇上。”
沈玉舒听着心头一惊,曦延是做普通人家打扮来到净圆寺上香祈福的,怎么就会被人瞧出来。转念一想他好端端的为何会来净圆寺祈福,沈玉舒听叶知秋说宫里也有上香祈福的观音殿。她想及此处担心的将顾曦延的手握的更紧,心里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不确定,他们像是被刻意卷入了一场洪流,如今看不清前路,只能顺流而下。
一旁的忘尘见沈玉舒神色凝重劝解道:“你别想那么多,等到了宫里一切自会水落石出,他身边的人不是吃素的。”
沈玉舒听他这样说,稍稍放下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可心中的疑问却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