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今天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让围观的群众叫好的话,那么接下来一个一个人头被砍下来,就只能让围观的人看得毛骨悚然,直欲呕吐。
刑场上死一般寂静,从一开始的人人叫好,到现在无声无息。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可还是不时有人抱着肚子疯狂呕吐。
现场的刺鼻血腥气味被风吹出来老远,就连黄明聪几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也觉得场面过于惊悚了些,宛如一个修罗场。
黄明远坐在那里面不改色,一边闻着血腥味一边面不改色的喝茶。茶水混着血腥气倒也别致。
楼上意图瞧个热闹的客人早就跑光了,只留下黄明远兄弟几个。眼看几人坐的都很难受,在萧子宝被斩首之后,黄明远看了看几兄弟,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了这场斩首,都有什么想法?”
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年长的黄明聪先说道:“这些人未必都有罪,只是跟错了主子。若是这次晋王败了,可能在上面被砍头的就是我们了。这说明跟对人很重要。”
黄明远点点头,又看向黄明祯。
黄明祯因为跟着黄明远时间最长,也最受黄明远感染,因此他说道:“今日被杀的太子一党中,除了元衡、萧子宝等极少数人,都是甚为不堪。以此观之,就能看出废太子手上都是什么人。身为人主,首在用人,若用不对人,则是万事皆休。”
黄明远听后也点点头,再看向黄明离。
相比较诸位兄弟,黄明离不如其兄长黄明聪经文纬武,谋勇双全;不如三郎黄明祯思虑忠存,能担大事;不如四郎黄明辽勇冠三军,长驱六举;亦不如六郎黄明襄运筹帷幄,智计无双。甚至相比较下面几个年龄小的兄弟他的天赋和学习能力也略有不如。
但黄明离认死理,有一股韧劲,能吃苦,更是敢于担责任,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信重之人,虽不是名帅,但却是每个人都愿意用的忠勇之将。
黄明远最近一直把他带到身边,就是想多感染一下他,加快他的成长。
黄明离可能不如几个兄长思虑的那么完善,他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大兄,这些人若是在那夜能够拼死一战,就是战死了也会被夸一句忠臣,就不用来这闹市街头受这般羞辱了。”
说完后,黄明离还看了一眼几个兄长,怕说得不对,引人赧笑。
黄明远拍了拍黄明离的肩膀,说道:“五郎说得很对,有时候的确义不受辱要比狼狈求生强得多,不过但有一线希望,绝不可轻易放弃。”
黄明远又看向老六,这家伙脑子最灵活。
黄明襄说道:“诸位兄长,今日场上诸人,正如二兄说得未必都是有罪,甚至他们没有像姬威那样背叛太子,都是忠臣。可是今日场上,满城百姓本来跟他们毫无关系,甚至还可能对他们施过恩,他们却上前肆意羞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失败者没有尊严可讲。如果你失败了,即使你是一个圣人,也不会受到一个人的怜悯。”
黄明远没想到黄明襄倒是个唯成败论的观点,让他吃了一惊。不过兄弟几人本就性格不同,就是有什么观点不一致也是可以理解的。
黄明远让雄阔海和韩浚守着二楼楼梯口,防止生人上来,楼上只剩下他们兄弟五人。
几人没想到兄长这么正式,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黄明远没让他们坐下来,他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几个弟弟长长心,也是梳理梳理自己最近的心思。随着一次又一次大事的经历,黄明远已经格外的成熟。而一个人的成熟的,往往意味着他的冷漠与绝情。
黄明远有些害怕有一天自己坚守不住自己的本心,会选择成为大隋灭亡的推手。
“今日领你们几个来看斩首,是有一定想法的。到现在为止,我们几个几兄弟除了老五都出仕了,而且我准备这次回丰州就带着老五,让他多长长见识。”黄明远这么一说,众人都看向黄明离。
黄明远是几人中的老大,他的话基本就决定了黄明离接下来将要去丰州无疑。
“你们刚才说得都有道理,跟对人,用对人,不畏死,求胜利,这都是人生中要遵循的几个道理,尤其是我们这些选择了刀头舔血的人。
但我希望你们还能记住以下几点:
首先,你们不是一个人。大父老了,我们这一代眼看着要成为黄家的顶梁柱,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家族,所以以后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你们看看今天被处死的这些人,有多少其实是受牵连的。但没有办法,这个时代,你和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黄明聪为首,几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次,无论是跟对人,用对人,都要自身有能力。废太子不有人望吗?连前相国高颎都为他竭尽心力,李彻、史万岁、贺若弼等人都支持他,这还不够吗?可是废太子本身无能啊,更何况有晋王跟他做对比。圣人为什么不满意太子,不是太子好奢侈,也不是太子荒淫,更不是杨素等人对他的诋毁,究其根本原因,是太子的无能。无论什么时候,你所处的位置都要和你的能力相匹配,否则将会给你带来灾难,无能是人最大的原罪。所以包括你们,可以拼,可以闯,但若是真没什么本事,早早回老家做个地主,平平安安一生,胜过在外边为家族招祸。”
看到几人若有所思,黄明远又说道:“最后,我想说的是,圣人不可信,晋王也不可信。能够为了那个位置牺牲儿子和兄长的人,我们不能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究其根本,打铁要自己硬,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明祯,你功劳也够了,欠缺的是资历,过上几年,我便想办法让你成为一方之将;明聪、明襄都在岐王身边;明辽、明征可能过两年我都会放出去。你们要多用心,多培植实力。我们无害人之人,但要有自保之力。”
几人这才真的明白兄长的意思,或许这次会议是黄家全面培植势力的开始。黄明远已经彻底放弃把希望寄托在杨广身上了,他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自己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