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一队又一队的赵卒拿着长枪,精神抖擞地在那里巡逻。更多的赵卒,则是聚拢在一起,生火取暖。
而在他们的前方,在小沙河的对面,火光连天,耀眼的火光,隔着芦苇荡,还有依稀可见的寂寥的星光。不同于来自中原的赵军将士,那些鲜卑人显然是很适应这种气候的。
一个瑟瑟发抖的赵卒,蹲在那里,搓着手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人了。”
在那烤火取暖的赵卒当中,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士兵。
这个小士兵也一样蹲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柄长枪,他就这样哆嗦着,仰着头,向着一侧站着的,比较年长的赵卒问道:“三叔,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谁知道呢。”
年长的赵卒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战事一起,便是胜负难料。虽然说,眼下的形势对于我们赵军颇为不利,但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们便不能轻易言败!”
“嘿!我说老王头,你还是省省吧!”
一个身材比较精壮,宽额头的赵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赵军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怎么还有取胜的可能性?别说现在我军将士没办法强渡这小沙河了,即便能如履平地的过去了,又如何?那些鲜卑人是吃素的吗?”
“是啊!是啊!”
一个羌人士卒起哄道:“鲜卑骑兵可是如狼似虎的。现在他们的主力大军便在对面,兵力还要优于我军!我军本是长途奔袭,劳师远征的,现在又遭遇了这般的困境,焉能有不败之理?”
见到这些异族士兵在唱衰,那个老王头顿时愤愤不平地道:“你们这些家伙懂什么?困境,才可求生!之前的土狼峰之战,我们赵军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几乎都要全军覆没了,可大都督不还是想出了对策,带着全军将士反败为胜,一举击败了看似强大的鲜卑人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宽额头的赵卒摇头晃脑地道,“我承认,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大都督的确很厉害,智勇双全,但现在这危局之下,焉能力挽狂澜?”
“我可是听说了的。我军的粮秣最多只能维持两日所需了!我们这些当兵的,现如今可都是缺衣少食的,已经被冻死了不少人了。”
就在这时,那个稚气未脱的赵卒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忽而站起来,指着小沙河的岸边,惊疑不定地道:“咦!三叔!你们快看!他们是在干什么?”
“是在砍苇子吗?”
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队上百人的赵卒,正在小沙河沿岸的地方,举着火把,在那里砍掉了一片又一片的苇子。
又有一大群的赵卒在那里拿苇子编成了粗绳,拧在一起。
次日正午,天上出现了一丝太阳,小沙河的冰面消融了一些,乃至于出现了“流冰”的现象,许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但依旧有许多冰块在河面上漂浮不定的。
鲜卑大营中。
拓跋什翼犍按着宝剑,在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迎着凌冽的北方,登上了大营的了望塔,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是赵军战营。
见到对面的赵军没有丝毫动作,拓跋什翼犍不由得困惑不已。
拓跋什翼犍指着小沙河对面的赵军战营,垂询道:“赵军迟迟没有进攻,是何意?”
独孤信乃是代国的大将军,谋略过人,对于军事颇为擅长,既然拓跋什翼犍发问,他便责无旁贷的,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回答。
独孤信于是道:“回禀大王,赵军可能是在瞻前顾后!”
“瞻前顾后?”拓跋什翼犍愣住了,随之晒笑道,“这可不像是石闵这般有名将之风的人,应有的风范啊。”
似乎,在拓跋什翼犍的心目中,石闵的形象应该是杀伐果断的。
“大王有所不知。”独孤信叉手道,“石闵就是再果决,此时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拓跋孤大人早已经带兵往赵军的后路抄袭而去。但石闵并没有派兵追击,可想而知,他是想在这小沙河与我军决一死战的!”
“决战?不可能吧。”拓跋什翼犍摆了摆手道,“石闵凭什么有这种底气与我军决战?要知道,现在这里可是我们拓跋鲜卑各部的大本营,数十万人马皆横陈在此,别的不说,就是控弦之士,我鲜卑人都有不下十几万!”
“而且,赵军能强渡这条小沙河吗?不见得吧?”
“大王所言甚是。除非他们赵军都插上翅膀了,不然绝无可能强渡小沙河的!但是……”
独孤信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道:“大王啊,石闵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男人。之前的土狼峰之战,老臣本以为赵军在水源断绝的情况下,已经无计可施了!谁成想,不知道石闵想出了什么法子,竟然变戏法一般,有如神助一般,竟然真的被他取得了水源。”
拓跋什翼犍微微颔首道:“石闵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恨不为寡人所有!独孤信,寡人看赵军现在孤军深入,其粮秣必然无多,或许已经撑不过三五日了。这几日,你只需督促好麾下的将士们,严防死守小沙河一线即可!寡人就不信了,这一回石闵还能够反败为胜!”
“诺!”
这小沙河的河岸线极长,绵延数百里,故而石闵带着上万兵马,沿着小沙河一路游走,最终找了一块距离对面的鲜卑营地很远的地方,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
赵军在干什么呢?
只见,在石闵的指挥之下,赵卒们用苇子编成粗绳以阻挡流动的冰块,不久,分散的冰块即连在一起,但不很坚固。
“大都督,你这是在做甚?难道是想让将士们沿着这些苇子编成的粗绳,爬过去吗?”旁边的花木兰不解地道。
闻言,石闵摇了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成。粗绳虽然能阻挡流动的冰块,但并不牢固,而且这并不适用于我骑军强渡!秦牧,你知道我的用意何在吗?”
秦牧现在已经是石闵的一名亲兵,故而可以像花木兰一般,与石闵朝夕相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大都督你应该是想让冰和苇冻在一起,如同浮桥一般,好让大军强渡过去吧?”秦牧笑着道。
“知我者,秦牧也!”
石闵赞了一下,随即说道:“李农!”
“末将在!”
“你立即派兵,将搜集过来的苇子,全部散在冰面上!”
“诺!”李农不明所以,但这是大都督石闵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