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慰了自己的几个妻儿之后,石闵又将秦牧、崔皓召集到书房议事。
石闵道:“邺城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叛军势大,石宣已经占据了上风,我军固然可能一战而溃其士气,乃至于战而胜之,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惨胜!所以,我欲择一地,作为临时都城,规劝石虎移驾,却是不知道哪个地方比较好?”
闻言,崔皓捋着微微泛白的胡子,颔首道:“主公,你的做法是极对的。石虎与石宣父子相残,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又是一场莫大的机遇!主公若是率军予石虎平叛,可能只是一点封赏而已,但若是劝石虎迁都,将可最大限度地降低石虎的威望,削弱羯赵国的国势。”
“主公,若要迁都,属下以为,当以襄国作为首选。襄国是羯赵国的旧都,是除了邺城之外,羯人集中居住的第二大区域,在那里石虎及其从者可以更好地调兵遣将,趁机夺回邺城,平定石宣之乱!”
“秦牧,你认为呢?”
“呵呵,这个主公心中不是早有了主意了吗?主公,不知道你想要石宣的叛乱乱得如何之大?”
“自然是越大越好,我们也好从中浑水摸鱼。”石闵肃容道,“明日一早,我便集结军马击溃麻秋之叛军,而后长驱直入,进了建章宫。到时候我不介意再添一把柴火,让这反叛之火烧的更猛烈些。”
“崔皓。”
“属下在。”
“邺城不可久留。我要你在城内先行布置一千暗卫,待日后王师杀到邺城举事,里应外合。”
“诺!”
“还有。让天聋地哑的人乔装改扮成流民之后,保护夫人她们北上襄国!我的全部资财可以暂时埋到地窖里,记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属下知道了。”
崔皓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石闵的资财如此之多,所动用的人手不能太少,但是如何让知道藏宝的地点的人越少呢?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建章宫之外的厮杀进行了整整一夜,从未停歇过,外面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的尸体,石虎待在常青殿内亦是如坐针毡,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觉。
翌日一早,眼睛里遍布血丝的石虎便将一众将领召集过来。
“石闵呢?石闵的兵马还没突破敌人的阻击,杀到建章宫下吗?”
“还未见有何消息。”石斌叹了口气道,“父王,现在将希望寄于石闵一身已经了无用功!叛军昼夜围攻我建章宫,从未中断过攻势,我们防守的将士亦是死伤惨重,疲惫不堪。外面的叛军有数十万之众,数倍之敌也,长此以往,这般消耗下去,只怕叛军早晚都得破门而入!”
“那你说该怎么办?向叛军投降吗?”石虎脸色一沉,神情极度不悦、憋屈地道。
“自然不可。父王,现如今叛军势大,困守建章宫已经无济于事,即便石闵的援军赶到,只怕都无法力挽狂澜了!儿臣并非在危言耸听,请父王明鉴!与其困守建章宫,倒不如趁着士气可用之际,一鼓作气杀出去。”
“然后呢?”石虎黑着脸道。
“然后……”石斌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石虎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其后果?石斌,国内诸军不服者甚众,在朕势大如日中天之时他们只能蛰伏,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之举,但是朕这么一出逃,岂非是威信扫地?你这样置朕的脸面于何地,置我大赵国的权威于何地?”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看着石斌苦口婆心的样子,石虎却并不领情。
“此事休要再提!现在我军固守建章宫未必是死路一条!此前,朕已经将讨贼的诏书分发出去,召集各路勤王之师。建章宫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军又有数万之众,何以不能坚持到勤王之师的增援?更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之士气若涨潮之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石虎信誓旦旦地道:“冠军大将军蒲洪驻军枋头,姚弋仲驻军清河郡的滠头,二人的部众距离邺城不过数日的路程,难道连数日我们都抵抗不了吗?”
看来石虎是铁了心地要固守建章宫待援了。
“报——”这时,一个龙腾卫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何事?”
“禀告大王,常山郡公已经带兵赶来增援,现在援军已经杀到建章宫下!就在神武门附近与叛军厮杀!”
闻言,石虎不由得大喜过望地道:“好好!是朕的棘奴来了!尔等,你们谁愿率兵接应石闵所部兵马?”
“末将愿往!”
“好。石斌,你麾下的长耳兵步战勇猛,朕再给你精兵三千,立即出去将石闵及其部众接应进来!”
“诺!”
此时此刻,石闵果真在神武门前与叛军殊死搏斗。
石闵胯下一匹赤马朱龙,手持双刃矛,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石闵如此悍勇,他麾下的将士自然都不是吃素的。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在大纛的指引之下,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在浩渺若海洋般的敌阵中穿梭自如,就跟搅屎棍一般,排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叛军。
叛军已经首尾不能相顾,甚至是连攻城都不能再进行了,因为石闵麾下有一支五千人的玄甲骑兵,擅于骑射,每每攀上云梯的叛军将士都会被射杀下来,死状惨不忍睹。
战场的形势一片混乱,甚至汉军一部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石虎已经登上了宫门的城楼上,看见石闵左右冲杀的英姿,还有汉军的锐不可当之势,石虎不由得拍手叫好道:“不愧是朕的棘奴!哈哈哈哈!有棘奴在,何愁叛乱不平!何愁天下不定!”
石虎夸赞石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在场的将领都习以为常,有谄媚者更是连连附和。
这时,建章宫的宫门被骤然打开,石斌带着麾下的长耳兵,还有精兵三千,计五千人长驱直入,突入了敌阵,与石闵的汉军一道同叛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叛军的将士们轮番攻打建章宫,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又被突袭,急于奔命,更是应接不暇,很快胜利的天平就倒向了官军这一边。
“大王,鸣金收兵吧!”在石宣身旁的梁犊急声道。
“这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朕就不信了!朕有数十万之众,何惧他石闵的区区数万人?上!东宫卫士全部冲上去!”石宣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时叛军的反击已经显得苍白无力了。
原本叛军的各部便互不统属,其麾下的士卒更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将士的士气早已在连夜攻击建章宫之时已经被消耗殆尽,哪里还经得起汉军这迅猛犹如雷雨一般的攻势?
石闵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是他们汉军直接往石宣的中军大纛那里冲杀过去,一战而溃其精锐的话,只怕叛军就会全线崩溃,四散而逃了。
但这并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故而石闵见好就收,随即挥起了自己的双刃矛,又挑飞了一名敌人之后,高声道:“诸军!随我入宫!”
石闵麾下的汉军向来都是令行禁止的,这不,在石闵的呼喝之下,他的大纛随之往神武门的方向迁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