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冉闵再一次向东晋上书,请求进献中原十州之地,以达到四海为一家,天下归一的目的的时候,远在朔方郡的沃野一带,铁弗部已经在蠢蠢欲动。
铁弗部是匈奴族的一支,是匈奴人和乌桓人、鲜卑人的后代,又称杂胡。与鲜卑拓拔部一般,铁弗部趁着晋末胡人内迁之机,生活在胡汉犬牙交错之地的朔方!
铁弗部现在的首领是刘务桓,又被称之为刘豹子,此人曾求和于代国,迎娶代王拓跋什翼犍之女,又朝贡于羯赵,拜平北将军、左贤王。
而刘务桓明显是有远见卓识的人,做事一向很低调。铁弗部夹杂在代国与魏国之间,存在感很低,以至于刘务桓当年没有率兵讨伐冉闵,后者都没能找一个由头攻伐铁弗部。
不过刘务桓跟一般割据一方的诸侯不同,刘务桓的铁弗部一直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在代国与魏国之间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驾驾驾!……”一个头戴大毡帽,腰挂环首铁刀,满身剽悍的气息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骏马在大草原上驰骋,终于抵达一处鹤立鸡群的帐篷外面。
这中年人翻身下马,径直步入帐篷里。
此时的帐篷内,早已大马金刀地坐着十几个人,他们的身前都摆放着桌案,而桌案上都全是马奶酒和烤全羊,香气扑鼻,烟熏火燎的。
“二弟,坐。”
刘务桓一看见自己的二弟刘阏陋头到来,便伸着手,请他到旁边坐下。
刘阏陋头一屁股坐下,就端起了桌案上的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之后,便道:“大哥,果真不出你所料。冉闵那个狗贼在被东晋拒绝之后,再次上书,请求东晋朝廷接受他的归顺,将中原十州之地尽数奉上呢!”
闻言,刘务桓顿时眉头一皱,说道:“难不成冉闵是铁了心要归顺晋国?”
“父亲,依我看这不尽然。”在一侧的刘悉忽祈说道,“东晋羸弱,若不是有一条长江天堑横贯着,骑兵过不去,早在石虎一朝的时候,羯赵的大军就灭掉东晋了!眼下魏国国力鼎盛,军事强大,不知道比当年的羯赵强大多少,因而冉闵出于什么目的向晋国归顺呢?冉闵可不是一个蠢蛋,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刘阏陋头说道:“不错。大哥,依我看不论是冉闵还是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他们能维持眼下的形势还好,可是魏晋一旦合并,这天下又是汉家的天下了,岂有咱们胡人的活路?尤其是咱们匈奴人,咱们匈奴人与汉人一向不和,当年与咱们铁弗部同出匈奴一系的刘聪造成了永嘉之乱,汉人一定记恨着呢!”
“若是被汉人再次扭转乾坤,一统天下了,我们铁弗部焉能有活路?”
“就是就是!”刘悉忽祈叫嚷着道:“咱们铁弗部隐忍了这么多年,养精蓄锐,休养生息,早就受够了羯人和鲜卑人的鸟气了!父亲,请你带着咱们匈奴人再度崛起吧!眼下挛鞮部已经没落了,我们铁弗部才是匈奴的中坚力量!只要父亲你振臂一呼,中原的六夷,氐人、羯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等都会起来反抗冉闵的!咱们何不再制造一场青龙事变?”
挛鞮部与铁弗部都是匈奴人的一支,不过挛鞮部相对铁弗部来说比较纯正,毕竟挛鞮部早先可是出了冒顿单于这么一位枭雄的,后来的挛鞮更是英雄辈出,统治了漠北的匈奴各部数百年之久。
其实刘阏陋头说的没错,无论是冉闵还是晋人,一旦天下归一,汉人重新得到中原,整合势力之后,肯定是不会宽恕他们匈奴人的。
不说汉朝时,汉帝国与匈奴的百年世仇,匈奴人一直为祸边境。就说一说匈奴人在晋末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吧!
首先,充当五胡乱华的急先锋的是匈奴人。
罪魁祸首是刘渊父子。
刘渊是匈奴首领冒顿单于之后,本姓挛鞮,因汉高祖嫁公主给冒顿单于和婚并约为兄弟而改姓刘,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呼延氏所生。
刘渊在父亲死后接掌其部属,直至八王之乱时诸王互相攻伐,刘渊乘朝廷内乱而在并州自立,称汉王,建立汉国(后改为赵,泛称前赵,亦作汉赵),308年称帝,改元永凤。
然后就到刘聪继位。
刘聪在位期间,先后派兵攻破洛阳和长安,俘虏并杀害晋怀帝及晋愍帝,复灭西晋政权并拓展大片疆土。政治上创建了一套胡、汉分治的政治体制。但同时大行杀戮,又宠信宦官和靳准等人,甚至在在位晚期疏于朝政,只顾纵情声色。
永嘉之乱就是刘聪搞出来!
而对于永嘉之乱,这是每个汉人心中永远的痛,锥心之痛,刻骨铭心。所以无论是冉闵还是晋人都是对匈奴人恨之入骨!
值得一提的是,匈奴人普遍姓“刘”,而“刘”是大汉的国姓,所以匈奴人因为长期跟刘汉皇族有联姻关系,所以自称是汉王朝的继承者。
刘渊是这样,后来的赫连勃勃也是如此!
而这个赫连勃勃,胡夏的建立者,其实是出身铁弗部。在这间大帐之内的刘务桓是他的祖父,刘卫辰是他的父亲!铁弗部的刘姓,本来是复姓赫连的哦!
刘务桓看着自己一向重视的儿子刘卫辰没有说话,而是在那里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卫辰,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其实孩儿的看法与二叔、大哥的一样。若是冉闵称帝,改朝换代,亦或是冉闵以中原十州之地向东晋归顺,那么天大地大,将再无我匈奴人的容身之处!汉人的势力依旧强大,他们就像是野草一样,烧光了,来年还能长得出来!”
“对!”刘阏陋头一拳砸到桌案上,愤愤不平地道,“我对冉闵早就不满了!过去咱们在石虎的治下,至少还能肆无忌惮地放牧,逐水草而居,甚至于一些耕作的汉民都要给咱们缴税,咱们可以圈占他们的土地作为草地放牧。可是冉闵一执政,这就什么都变了,咱们的地盘渐渐萎缩,圈地的牧民被惩罚,汉人都反过来骑在咱们匈奴人的头上拉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悉忽祈舔了舔唇角道:“就是就是。前两年,咱们有一个弟兄不过凌辱了一个汉女,这在以前没带回来烹了算好的,可是官府竟然抓了咱铁弗部的这个弟兄关牢里了!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还有更过分的。去年有一个咱铁弗部的弟兄不过是抢了一个汉家的婴儿吃掉,后来居然被抓到官府活剐了三百刀呢!当时要不是爹你拦着,我早就点起兵马反他娘的!”
“谁说不是呢?”帐篷里面其他铁弗部的人纷纷附和。
“咱铁弗部也不是泥捏的。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可是王猛变法,在咱们铁弗部里面搞什么改革,让咱们部族里的子弟去学习汉家礼仪,识汉字,说汉语,整得不人不鬼的,依我看他这是要汉化咱们匈奴人啊!长此以往,咱们铁弗部岂不是都被同化了?”
“不错!咱们要反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