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异常的冷。
扶苏正在东宫内,惬意的烤火。
“启禀太子,咸阳城内,所有商社酒肆,统统关门歇业。”
李山依旧神色匆匆,火急火燎。
“呵呵,这么快便沉不住气,想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扶苏哂然一笑,起身轻轻拍打身上的碳灰,“且去看看。”
扶苏没有如往常那般坐车,而是骑着从匈奴缴获而来的白色战马,倏呼间,冲出了宫墙。
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些日子没有下雪,咸阳城内街道的积雪,已化成流水,湿漉漉。
马蹄踏在路面上,小水花四溅。
咸阳城内几乎居住着非富即贵的居民,他们从不下地耕种劳作,衣食住行,皆离不开商社酒肆的采买。
这商社酒肆关门歇业,倒是苦了一众居民。
扶苏所过之处,满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人仍在骂骂咧咧。
居住在天子脚下的他们,有钱便能购买一切,自然有恃无恐,因此并未养成储物的习惯。
“阿娘,我饿。”
寒风中等待的孩童,饿得呼喊道。
“开门!”
望着被冻得脸颊通红的百姓,扶苏于心不忍,上前拍打商社的大门。
只是整条街道的商人,似乎早有约定,死一般的沉寂。
“这位官爷,别费那力气拍打了,里面没人。”
一位好心的老妇出言提醒。
闻言,扶苏转身与她寒暄起来。
“大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唉,整个咸阳城的商社,都在歇业,我们无田无地的,家里没有吃食,只能挨冻受饿。”
老妇人拢了拢衣裳,想要让自己暖和一些,眸子却是黯淡无光。
“祖母,我好饿。”
她身边的孩童,拉着老妇人的衣角,低声道。
“乖孙,多忍耐会,你阿母回娘家借粮去了。”
老妇人低头抚摸男孩的头,温和的安慰。
“嗯。”男孩用力的点头,躲在她的身后,紧紧的拉住她的衣裳。
扶苏让李山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拿出两个包子,递给老妇人和男孩。
“这使不得!”老妇人一阵搪塞,推诿拒绝。
只是男孩伸出舌头,不断的舔舐嘴唇,数次欲伸手拿包子,却被老妇人阻止。
老妇人,当然害怕遇到坏人,不敢接陌生人的吃食。
隔壁街道老王的孙女,便是吃了外人给的吃食,别人拐走,至今下落不明。
“呵呵,大娘,我们不是坏人。”扶苏自然知道老妇人的担忧,于是四处张望,恰巧遇见巡逻的士兵。
他吩咐李山过去把士兵招来,“大娘,这几位巡防的兵爷,可以作证,我们是好人。”
巡逻的士兵正是负责街道的巡逻,老妇人自然认得他们。
经过巡逻士兵的再三保证扶苏等人的人品,她才接过包子,表示感谢。
祖孙两人吃下包子后,老妇人才低声说道:“这商社歇业,其实与太子的诏令有关。”
“啊?为何?”扶苏也跟着压低声音,悄然问道。
老妇人四下张望,见没有可疑之人,继续道:“他们都怨太子断砸了他们的根,说太子心软,要通过罢市,让太子废除诏书。
他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商社,真是黑心呐!要饿死我们这些没田没地的居民啊。”
听着老妇人的话,扶苏的心里愤怒。无论深处哪个时代,神仙打架,百姓自然跟着遭殃。
“这些人,着实可恨!”扶苏义愤填膺道,“大娘,你且说说,这免征田赋税,对百姓,是好是是坏。”
老妇人一把楼过孙子,见他吃了包子不再喊饿,才娓娓道来:“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太子心疼我们百姓咧。
我们家这些年不再种地,可在以前,也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当年眼看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还没捂热,就要被各种苛捐杂税收去六七层,心痛啊!
太子免了十亩地的税,百姓种出来多少便吃多少,那些人,也没个借口再收别的税。
甚至啊,粮价都能便宜一些。”
老妇人望了一眼紧闭的商社大门,叹了一口气。
“大娘,这商社若是歇业十天半个月,你们如何处之?”
扶苏没有在底层生活过,得到的消息,只是只言片语,自然想打探得更加详实。
“唉!莫说十天,只要五天。”老妇人伸出巴掌道,“便能饿死不少人。昨夜我都听见,不少人,饿得跟杀猪似的嚎叫。”
“大娘,你不必担忧,太子不会不管的。”扶苏安慰道。
“要我说,便是他们欺负太子仁义,若是始皇帝在咸阳,非得杀掉一批人不可。”
老妇人愤愤不平道。
“啊!杀人啦!杀人啦!”
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凄厉的呼喊。
“这天杀的!”
老妇人拉起孙子,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扶苏神色不悦,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走去。
华夏上下五千年,看热闹,历来便是优良的传统。
人群中,只见一位大爷倒在血泊中,而始作俑者,便是商社的掌柜。
他此刻正拿圆实的木棍,色厉内荏的朝人群挥舞:“大秦律约定,私闯民宅者,即可反击,生死不论。
在场的诸位可是瞧见了,是这老头闯入商社欲行打劫之事,我这才迫不得已反击,他死有余辜。”
“报官!”
“刘掌柜,你分明是故意杀人。”
“简直不是人!连老者都不放过。”
围观的百姓,纷纷声讨作恶之人。
“放屁!老子是合法反击。官老爷来了,也不能判我有罪。”
刘掌柜缩回商社门前,有恃无恐。
“天杀的黑心商人!老王啊!你死的好惨啊!”
先前与扶苏攀谈的老妇人,此刻蹲在大爷边上,嚎啕大哭。
“你们这些遭瘟的商人,朝廷不会放过你们!啊呀!可怜的老王哦!丢了孙女又丢了性命,你让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如何活下去啊!”
老妇人与死者相熟,悲伤的啜泣。
“速速拿下凶手!”
扶苏面色一沉,如同看死人一般,盯住那刘掌柜,“召集廷尉姚贾,卫尉杨端和,还有郑国老,前来此地。”
“喏!”
跟随扶苏的侍卫领命离去。
而扶苏则是站在街道上,冷冷的望着紧闭的商社酒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