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粗气的郝佳佳,额头上都是汗水,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双手抓住椅子,用的力度之大,能听到手指将皮质的沙发捏出吱吱吱的声响。
周医生终于停下了引导,他也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治疗,周医生打了个响指,提示性的想让郝佳佳停下来,然而郝佳佳的眉头越皱越紧,对周医生的提示没有任何反应。
情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高三的上学期,万鹿的学校转学来了个十分狠戾的转学生,因为父母是投资方,学校对其十分纵容,尽管惹出不少争议的话题,学校总能很好的将之压下。
转学生对万鹿充满恶意,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转学生并不同万鹿一个班级,却跨班去恶搞万鹿。
腌臜的厕所水,将万鹿在冬天里淋得浑身哆嗦,拆下的桌腿,能将万鹿拦着,锈掉的钉子能够将万鹿打得手指破损,肿得像个胡萝卜。
万鹿哭着去求助班主任,郝老师的脸严肃又神圣得像是神明一样,说得话却是又残忍又自私:“万鹿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释放恶意的,他又不认识你对不对,他刚从b市转学过来,连自己班级的同学都不认识呢,怎么会单单就觉得你是讨厌的,必须针对你呢?肯定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对不对,你去道个歉,同学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呢,他又是男同学,不屑跟女同学闹腾的,你去道歉吧,老师可以帮你牵个头。”
万鹿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受欺负的是自己,被打伤的是自己,永远躲着惊恐着的那个人是自己,怎么自己就要反过来道歉了呢,平生第一次她产生了反驳的心,她哭着反驳:“老师,我没有做错事情,我不明白我错在哪里,他们就要霸凌我!”
是了,佳佳说过要为自己争取,要为自己反抗,人不能善良到没有底线,也不能脆弱到不能有一点点的反抗。
然而下一刻,郝老师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他甚至不让万鹿有一丝丝的反驳,他用最严厉的声音训斥万鹿:“霸凌是个很严重的词语哦,我希望你斟酌斟酌在说这个词哦,就算一个同学针对你,那其他的那些针对你的同学呢,他们为什么也针对你,没有问题,怎么所有人都在欺负你?难道全校都在霸凌你么?”
电闪雷鸣,那一刻风云翻动,天空在一瞬间像是被蒙上了黑布,明明是白天,却一瞬间像是没有光明的夜,学校里同学飞奔大叫:“哇,天怎么黑成这样?”
万鹿在狂风中同班主任对视,不服的眼泪从眼睛里无声的沁出,无声无息,原来都是黑的,根本不会有任何能够保护她的伞。
她垂着头走过去,下一刻,连课都上不了,就被拽入逼仄的小过道里,不用转学生动手,他那些狐朋狗友寻来,谄媚的看他,恶劣的报复她:“你还敢去报告老师,你不知道郝老师是认识董同学的父母的么,他能不能有更好的未来还要董同学的父母去帮忙么?你以为呢?你告诉他,跟直接告诉我们有什么区别?”
万鹿惊恐得一塌糊涂,她一步步地退,对方一步步地近,间或有人路过,都当做视而不见,也对,霸凌来临时,哪怕有时候只是独善其身,都会当做不合群而被拉入被霸凌的行列,那么谁还敢伸张正义?
转学生用力拉出万鹿的一只手,对方嗜血的眼像是恶魔一样看着他,露出残忍的笑容,他从容的用刀硬生生剔开万鹿食指的指甲,血淋淋的手指,让他兴奋不已。
倒是一起来欺负万鹿的女生吓得闭了眼睛。
“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没事弹弹琴就能卖好的女人,你跟你妈妈一样,手指真好看,适合反复碾压。”转学生恶劣的恐吓万鹿。
万鹿吓得伸手反抗,却被一起来的女生一把拦住。
“芮玲玲,机灵啊!不错!”转学生赞扬一起来霸凌万鹿的女生,顺手轻松的就将万鹿挣脱自己的那个胳膊给掰断了。
万鹿的奶奶接到电话来学校的时候,看到的是满手血淋淋手臂脱臼脱落的万鹿,正脸色苍白的站在学校门口,呆呆的,嘴唇苍白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
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女儿过世后,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惊恐又愤怒之下,她想到的只有郝佳佳,那个同自己家万鹿差不多大的孩子。
郝佳佳母亲的训斥让她清醒过来,无地自容,她抱着遍体鳞伤的万鹿,风雨夜里,哭得像个孩子。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夜间,郝佳佳就拖了个大大的行李来了,像个孤单的英雄,甚至还带着棒球棍和刀具,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通过安检的。
“你带这些,干什么啊,佳佳。”万鹿的外婆有些害怕。
郝佳佳伸手安抚地放在了外婆的肩膀上:“别怕,外婆,我来了,谁也没有办法欺负万鹿的。”
她帮外婆付了所有的医药费用,守在万鹿的床边,耐心的一遍遍的拍着万鹿的肩膀,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别怕,有我在呢,鹿鹿,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万鹿抽泣着,摇着头,她看向郝佳佳,近似绝望:“没用的佳佳,没有用,他们有背景。”
郝佳佳看似平静的情绪下,说话越发癫狂:“是我爸么,是我爸跟他们一起欺负了你是吧!我看就是。”
万鹿很怕郝佳佳同父亲的关系更加低下:“不是的,佳佳,你不用猜了。”
郝佳佳只是走出去,在外婆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没有说话,走出门去,去学校楼下,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郝父并不想同自己的女儿在学校里发疯,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随后打通了电话:“郝佳佳,你妈妈怎么让你旷课来这里!”
他尚且有父亲的威严。
然而郝佳佳并不想跟他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她满腹的气愤,从包里掏出了喇叭,并且拉起了横幅,横幅上写着:无能老师纵容恶势力霸凌学生。
她大声的用喇叭问自己的父亲:“郝老师,请问,你到底收了什么好处,纵容有身份背景的同学霸凌自己本班的同学,作为班主任,你起到了保护学生的责任么?”
喇叭的声音非常大,在校园里回荡着,此时正是下午第二节课,学校的保安匆匆来临,然而无法阻止郝佳佳冷静又癫狂的质问:“你是不是贪污受贿,所以纵容别的班学生,打伤自己班的同学,你道貌岸然的质问受害者,用受害者有罪论的定论去让受害者惶恐,精神受到恐吓,请问,这算犯法么?”
郝父的脸都黑了,他捏着手机,手抖得厉害。
保安把郝佳佳拖走的时候,郝佳佳捏着喇叭还在喊:“学生受到霸凌,同老师的纵容和不作为有直接的关系,霸凌的存在就是老师的纵容,高三五班,郝老师,勾结别班同学,共同霸凌本班学生,不要脸!”
她在学校门声嘶力竭!她拍了照片,洗了出来,挂了林林总总的一墙。
那一天,n市一中的霸凌事件上了报纸,上了新闻,虽然撤的很快,依然让郝老师出名了很久一段时间。
然而,郝佳佳并没有停歇,因为转学生一众很快就找到了万鹿和她的外婆。
医院之外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转学生董胜兴阴森森的拎着万鹿的领子,万鹿的外婆惊恐的跪着求饶:“求你,不要伤害鹿鹿。”
董胜兴恶劣的看着老太太:“你们家三代都恶心,就会示弱装柔弱么?”
他伸手用力捏万鹿的胳膊,却丝毫不知道,郝佳佳拎着棒球棍,气势汹汹的过来,她力气一向大,一棍子打过去的时候,正巧砸在了董胜兴的头上,将他砸倒在地。
董胜兴被打得嘶嘶作痛,然而郝佳佳并不打算饶他,下一刻又是一棍砸过去,将他砸得昏厥在地。
万鹿和外婆吓得一左一右抱住了郝佳佳。
“佳佳,不能这样,犯罪的。”外婆吓得浑身哆嗦。
郝佳佳的眼白都充满了血丝,她一把拉开抱着自己的两人:“犯罪也是我郝佳佳一个人做的,怕什么?”
她伸手将董胜兴的手抓住,一刀戳开了董胜兴的手指甲,董胜兴从昏厥中痛醒,看到了双眼充血,满脸兴奋的郝佳佳,居然笑了起来,他认真的看向郝佳佳:“我记住你的眼睛了。”
他是个脸盲症,但是对人的眼睛却意外的敏感,睚眦必报的性格,让他深深记住郝佳佳这双如疯似癫的眼。
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路过的行人,终究喊了医院的保安,万鹿和万鹿的外婆惊恐不已的用尽力气去拖郝佳佳走。
额头满是鲜血的董胜兴用满是鲜血的手撑着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郝佳佳,就这么看着她被万鹿拖走。
睡梦中的郝佳佳咬着牙,似乎在卯着劲。
场景依然在变化……戒断学校的车上,郝佳佳被束着双手,被戒断学校的老师摁着,她不服的透过车窗怒吼着:“放我回去!我不去!”
郝父像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拍在万鹿的肩膀上,夸奖她:“好,万鹿,你好好的努力,高三还是能够考一个普通的大学的,这样不是挺好?”他叹气这用悲悯的口气安抚车里不停挣扎着的郝佳佳:“佳佳,你精神状态的确不对,好好去戒断学校调整情绪,你有狂躁症和焦虑症,你放心吧!欺负的你朋友的转学生都走了,你也该安心了,爸爸承诺你,你一旦好转,爸爸就接你回来。”他似乎很伤心的样子,甚至伸手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是了,郝佳佳在梦里也流出一滴眼泪,本来逃出的她,不会被郝父抓住,是万鹿告知了她的方位,才会被抓住。
万鹿追着车大哭:“佳佳,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你爸爸会好好对你……”
啊对对对,她们都打着为她好的态度,让她步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