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杆子之前的心情,王从戈现在也是体会到了,这两天在,他们在长社县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不管这个末世还是王厚穿越之前,人心险恶永远是永恒不变的基调,吃了一堆闭门羮,王厚是颜面尽失,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两天时间,长社的两世家七姓那些闲的蛋疼的后生子弟没少围着驿馆风言风语,酸溜溜的做词做赋讥讽王厚,连带着他们这些属下也是被嘲讽成什么夜香奴,挑粪奴。
后世的网络暴力尚且让人受不了,更不要说这个时代人还是很朴素的,对于语言讥讽忍的抵抗力更是低下,要不也不会有诸葛村夫骂死王朗的桥段,苏秦张仪合纵连横的威风,听着一帮家伙在外面阴阳怪气风言风语,好几次王从戈气得脖子上血管都快爆了出来,恨不得拎着剑就出去捅死几个侮辱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啊!
可惜,每一次王厚都把他们还有曹红节这个爆妞给按了住,每次他都是一句话,等三天!
于是乎一行人只能缩头乌龟那样缩在驿馆里,这几天连出门买吃的人都没有。
这一天一大早也是如此。
“这王懦夫,还真是乌龟精转世,这都能忍!”
“哈,难怪晋阳王氏要把这个乌龟精清除宗籍,丢不起那人啊!”
“韩兄,昨日愚兄创了一首夜香赋,韩兄可愿一赏?”
“愿闻其详,哈哈!”
主辱臣死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说说的,一声声的讥笑声听的王从戈一口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窝着剑柄的手都是青筋暴起,恨不得翻墙过去就捅几个人解解恨,可就在他愤怒的功夫忽然间驿站外面的讥讽声却是戛然而止,甚至还传来了几声惊慌的声音,片刻后,门被轻轻两下敲了起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响了起来。
“敢问王令官可在?钟某求见!”
…………
“主公!主公!”
满是兴奋,王从戈连敲门都忘了,猛地闯进了卧室来,可旋即,他又是悲催的赶忙的一抱拳低着头退了出去。
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小手已经背在身后的曹红节也是悲催的硬翻过身子,把王厚踹了下去。
“都怪你!”
“怪我什么啊?”
被踹的一屁股坐在榻上,拿着个粗麻绳头的王厚却是满脸的无辜。
“咱俩什么都没干啊!再说,不是你说的忍无可忍要出去宰了几个兔崽子,为了让你冷静,我才把你绑起来吗?”
“还不快松开!出去看看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啊!”
满是不情愿,王厚轱辘一下子爬了起来,右手一松绳子头,左手则是把鞋穿上,晃悠着往外走去。把一圈圈缠在自己胳膊上的麻绳气呼呼的甩开,小脸通红的曹红节也是赶忙从后头跟了上。
此时门外的局势真是彻底来了个大变样,又是几十个不认识的家兵把门口十多个满脸悲催的钟家士子直接按在了那儿,边上那些韩家人,赵家人则是满是不可思议外加惊奇的左右张望着,也已经有人见事不好,撒腿儿就往回跑,而大门口,一个四十多岁,头戴纶巾,身穿土黄色深衣,长的颇为英俊,格外有气势的大叔则是端立于此,眼看着王厚出来,他是一丁点架子都不敢端,立马重重的抱拳一作揖。
“钟繇拜见王令官!”
钟家一把手,少府黄门侍郎钟繇亲自来了!
其实钟繇心里,吃了王厚的心估计都有了,可他却是不得不来,实在是这个《氏族志》太要命了!
之前就提过,编写《氏族志》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把持朝廷的曹操利用《氏族志》建立有效的统治,从支持他的士族身上获取钱粮,支撑朝廷正常运转以及他南征讨北讨,同样,支持曹氏的地方士族也获取了稳定晋升朝廷官员,参与政治获取权利的机会,算是个双赢的妥协。
这个节骨眼上,钟家第一个不给曹操面子,想死吗?
尤其是谒者裴茂出征之后,明年自己很有可能晋升司隶校尉,独当一面的两千石大员,这个时候自己家族却在给王厚作梗,这不是打的王厚的脸,是啪啪打在曹操的脸上,别说升官了,依照曹总有仇必报的性格,他钟家还能不能安稳的在长社当米虫作威作福还真是两说。
可这年头世家大族谁家不侵吞国税,损公肥私啊?他钟家要是开这个头率先向曹操妥协,完粮完税,也将陷入许多世家的众矢之的中。
王厚选长社开刀,等于把钟家逼到了个左右为难的境地,钟繇不恨他王厚才怪了。
不过在后来能混上曹魏三公,儿子钟会也差点和司马世家相抗衡,钟繇也不是个简单人物,郭嘉把王厚记他钟家为下品世家的消息添油加醋的传递给他,权衡了不到半天,钟繇就下定了决心,率先倒向曹丞相一方。
毕竟钟家士林中名声在外,就算遭到别的世家打压挤兑,也是有盟友帮衬的,况且第一个完粮纳捐,还能在曹总那儿刷个听话识大体的印象,在朝廷中才能更得到重用,重用就等于身居高位,身居高位就是权利,而这年头,权利是与钱粮直接划等号的!
不过到了这儿,说实话钟繇心头也有点慌的,整个驿馆外面到处都是乱涂乱画的涂鸦,几个大嗓门钟家士子叫嚷嘲讽的那些话就算他听了都有种打人的冲动。
王厚的确是个小人物,还被晋阳王氏革除了宗籍,没啥家室支持,可是曹操重用他一天,他就不容忽视一天,还是那句话,阎王好对付小鬼难缠,这把他得罪狠了,《氏族志》再黑上钟家一笔,他钟繇还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乎王厚出来还没等说话呢,一揖过后,钟繇已经是勃然大怒的高喊起来。
“今日在此,钟某竟然撞到我钟家子弟信口开河,侮辱朝廷命官,阻挠朝廷公差,实在是罪不可恕!来人,把钟系几个革除宗籍,赶出钟家,送长社府问罪!”
他这真够狠的!壮士断腕,上来就抛弃了十几个家族年轻子弟,别说那些被按地上的钟家子弟,就算王厚自己都是面色微变,赶忙是连连摆手。
“钟郎官,此举使不得!年轻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很正常嘛!并且王某也的确有些行端举止不当,遭人非议,几位钟兄要与王某理论一翻,也是情有可原!大家文人士子,点到为止,用不着又是除籍又是问罪的!”
还是没招,王厚还没膨胀到司马懿那个程度,要有司马老贼的势力,别说这十几个,你钟家都得往死了整!可是如今,他也不好树敌太多,尤其是钟繇这个日后的魏相,潜力股!真要把这十几个钟家的蠢货问罪了,钟繇心里肯定得存芥蒂。
然而王厚宽厚的一番话让钟繇都是满脸意外,在他印象中,王厚就是个小人暴发户,可如今,被折辱了两天,居然还能以此宽厚之心待人,让钟繇意外之余,情不自禁的对王厚高看了几眼。
不过王厚也没说完全饶了,这个点到为止就很有学问,虽然不要你命,可是代价必须给我付出了,否则何人都觉得我王某人可欺不成?久在官场,钟繇自然是一点就通,旋即又是恶狠狠地一挥巴掌。
“王令官宽宏,然家法不可废!否则我钟家门楣日后如何维持,钟铁,一人抽三十鞭子,然后罚禁半年!”
“小的遵命!”
真叫残酷的封建大家族制度,说削就削,十几个钟家士子是真正的斯文扫地了,当场扒下裤子,噼里啪啦的一顿小皮鞭抽过去,虽然这个时代的士子不像后世那么文弱,也讲究个君子六艺,可大家族子弟,他们哪儿挨过打,立时间被抽的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这还没完,处置完自己家子弟,钟繇又是怒目回身,指着那些看的目瞪口呆的韩家子弟暴怒的咆哮着。
“汝等非我钟家人,钟某处置不了你们,可如此没有士人品行,信口开河污蔑朝廷,这次回去,钟某也要向太仆韩融韩长者一问究竟,韩家家风如此堕落吗?”
“还不快退下!”
钟繇在颍川士林中,分量可不低,他这雷霆一怒,瞬间吓的那些韩家人也是当即做了鸟兽散。
这头鞭子和哀嚎声还噼里啪啦的响着,解气的看着这些大嘴巴哀嚎,此时王从戈曹红节他们的腰杆是完全挺起来了,个个得意的把腰杆挺得笔直,别说他们,就算王厚自己都是心头出了一口恶气,他又不是圣人,天天听着门外污言碎语诽谤谩骂,这叫个什么事儿?要不是赌在了钟繇不敢和曹操对着干的注上,他也是早就拎起块板砖冲出去了。
“王令官,钟某在府上备下了薄宴,还望令官不要推迟,让钟某一尽地主之谊,也权当赔罪了!”
“那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钟郎官款待了!”
面子拿了个十足,前头钟繇做引,王厚是气宇轩昂的登上了他的马车,出驿站几百米,那一头,前几天还一副威严模样的钟家大门楼咯吱一声为他大敞了开,八个守门壮丁全都是恭恭敬敬的跪在道路两边。
眼神扫过路边,不住不觉中,王厚的心境也被掀起了一股波澜来。
权利的滋味,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