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十里八乡足足三四百号的村佬老农敲锣打鼓就来了,有的赶着猪,有的牵着羊,还抬着箱子拎着酒的,尤其是还有几个村儿抬着花轿子,七八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公关喜滋滋的坐在里头,为首的则是刘柱子这个和朝廷认识的朝廷鹰犬。
这一阵势还真把城头上的守兵给看蒙了,从前个开始,就听说自己县内闹了民变,县官就下令紧闭大门,防着暴民来攻打县城,可今个暴民是来了,怎么看却都不像是攻打县城的模样!迷糊了半天,站在城头,也是跟着王县令一块儿从琅琊来的捕头公人王八驴是扯着嗓子对着城底下嚷嚷道。
“嗨!你们这群泥腿子,围拢县城门口干嘛?今个不开城门!还不快快退去,再不滚爷爷办你个聚众闹事之过!”
这一幕,在军事统计调查局特工培训课中也演习过,所以刘柱子是不卑不吭的扯着嗓子叫嚷道。
“嗨!顶上的官爷听着!在下刘柱,乃是县公富德先生的旧交,如今先生牧民于安乐,特带牛酒前来拜望!还望官爷通报一声!”
“哦?等着!”
这王八驴还真痛快的答应下来,不是他傻,而是这年头,县公富德先生,这么文绉绉的话语真不是一般老农,甚至小地主能说的出来的,而且还知道自己家主人的字,十有八九是真认识,看着他真是转身回去汇报了,顿时,刘柱子在一圈儿卖鸡蛋亲戚中,后脑勺的光环儿又大了起来。
然后没过多一阵,这紧闭的县城城门还真咯吱一声打开了。
然后大堂上,王泌就懵逼了,看着指挥乡民抬着礼物进院儿的刘柱子,他是一脸黑人问号,真不认识啊!
“阁下是?”
“哦!王县公,州牧身边的司马懿司马州丞吧!”
又是军事统计调查局教的绝学,尽量保持神秘!把毫不相干的司马懿名字给报出来,旋即又是个神秘的微笑,没等王泌反应过来,刘柱子又是直接把这次的重礼给献了上来。
“县公,那城外七里的安乐刘氏密谋勾结袁匪,围攻县城,已经为安乐义民给击毙了,刘某特意代表十里八乡,向县公献上刘贼首级,刘家的地册子,以及若干土特产!还望县公笑纳!安乐县诸乡乡老,一并听从县令差遣!”
脑袋王泌是没兴趣的,可是地册却是令他怦然心动,后世明清是千里做官只为财,到这汉末则是千里做官只为地,只有在本地有庄园有势力,这官才能做的威风,甭管眼前这些是义民暴民,把地献给他,王泌就开心。
只不过翻开地册子,这县官的笑容却又是一僵,两万亩!的确不少了!可和安乐刘家手里跨州连县的土地相比,才十分之一,然而,没等这县官变脸,刘柱子又是神秘的嘿嘿一笑。
“县公,司马州丞总得向州牧他老人家表示表示吧!要不,您向州丞问问?”
问问?拉倒吧!现在王泌是看明白了,这场安乐县闹剧就是个典型的官场常用手腕,杀猪!地方官到任之后,通过非常手段,把地方没多大权势的地主士族土地田产弄到自己手里的策略!
这些都是官场心照不宣的事儿,你要是挑明了,不明显找削吗?况且他就在这县衙里一坐,平白无故得两万亩田地,偷着乐得了!你要是再去临淄瞎问,万一州牧他老人渣心情不好,再把自己给换了,两万亩都没有了,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这刘柱子头号公关经理当的真是相当不错,看着王泌被忽悠的一副了然之相,他又是笑着拍了拍巴掌,顿时,一群穿着打扮艳丽,各个村儿精选的女公关就围了上来。
“县公~”
那一个个嗲嗲的声音,听的人耳根子都软了,被这些莺莺燕燕围拢在中间,王泌更是骨头都酥软了,乐不可支的不住点着头。
“刘义民的义举本县知道了!明日本县就写公文,连带着刘贼的脑袋一并送到临淄!来啊!摆酒!”
“谢县公!”
嘿!事儿含含糊糊中就公关成了!
…………
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啊!因为两个派系的利益争斗,某个猥琐的墓后煮屎者用比较先进之法从中作梗,从有汉开始,每当爆发就会犹如洪水那样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农民暴动,在三个县境内,竟然先后就以这种颇为温和的方式了结了,不约儿童,三个琅琊出身的县官先后上报临淄,并没有出现民乱,反倒是有氏族造反,然后几个倒霉被破家的士族族长脑袋扣着大大的“屎盆子”,被送到了临淄城王厚的桌子上。
更重要的是,三县的土地又是以这种激烈的流血冲突,从一户之手回归到了一县之手,自耕农又一次占据了县城经济的主体,恢复到了西汉开国时候的状态。
这头把王泌给公关明白了,那头,约着十里八乡的乡老,把土地账本重做了一遍,改成了现在各家各族名头上,然后送到县里一盖红章,吧嗒一下,这地就分成了!
一辈子竟是给别人家耕田,如今自己家终于不再是无立锥之地,要说喜悦能使人年轻,手里捧着新到手的官府田籍,刘老头都六十多的人了,激动的愣是跪地哭的跟个孙子似的。
另一头,自己的族叔叔郑老杆也没强到哪儿去,也哭的跟个大姑娘一样,嘿嘿干笑两声,郑壮倒是颇为颇为佩服的对着刘柱子一抱拳,钦佩的说道。
“嘿,柱彪子,你丫的还真有两把刷子!本来是杀头灭族的祸事,经你一张嘴一忽悠,愣是成了皆大欢喜的喜事儿!倒是老子小瞧你了!”
“那是,临淄开一番眼界,整个人看世界都不一样了!”
这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分地,刘柱子是随口应付一声。
可他不知道的是,听着他这话,这人憨口直的郑壮还真听心里头去了,从而成长出个汉末农民企业家来。
不过这倒是后话了。
…………
安乐三县的局势变化,对于县农们是皆大欢喜,可是对于某些坐在临淄城中等着战火烧起了,好火中取栗,把事情闹大,从中攫取政治利益的某些氏族来说,可就没那么欢喜了。
尤其是田让!
“田公啊!奇了怪了!你说这刘家,几百年养熟了的佃农泥腿子了!都是本乡本土的!他们咋就一下子胳膊肘往外拐,帮了外人了?”
还真叫可笑!事已至此了,可一帮子高高在上惯了的世家老爷到现在居然还没想明白,拍着大腿,就紧挨着土鼓县,于陵县的大族周家族长周曼成还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叫嚷着。
“这帮脑后生反骨的杂碎!”
“不当人子的东西!就算是河北袁氏来了,也不敢把手插到我们的土地上!这晋阳王厚还真敢!”
老脸也是阴沉犹如下雨,下一秒,田让的脸上却是充满了阴毒,无比狠毒的冷哼起来。
“事儿不能这么算了!他姓王的不是说州里不管县里事吗?好!那咱们也不闹到他州里,许翁,周翁,你们家族挨着乐安,你们这就回去,聚集庄丁,把这乐安县给屠了!让这些低贱的泥腿子知道知道,反了主子的奴才,是什么下场!”
不过就连田让自己也没意识到,本来他在三县出招,是给王厚难看,逼他尊从齐地士族的支配,可如今,他们却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在本乡本土的地位而战了!这场争斗中,已然落了下成!
而且,王厚会那么轻易地让他们如愿吗?
临淄城外还是军营中,对着地图,王某人就打着哈欠大大抻了个懒腰。
“与人斗其乐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