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启陨落之后，学院奇门分院长一职无人担任，好在其弟子游灵子突破了帝境，在几位分院长的共同推荐之下继任七门分院长的位置，而阵道分院长则只能由傅玄灵代任，阵道符道有颇多共通之处，他身为符文圣君，在阵道上也颇有造诣，倒也可以胜任。
纵然罗光启和玉真子两位分院长的雕像，如同陈龙的一样，已经屹立在阵道分院和奇门分院之中，并且由傅玄灵亲自施加了符文，可保万年不朽，但是雕像常在，人却已经不再。
除了两位分院长之外，高层之中牺牲的还有皇甫玉，这个出身西灵域本地，当年被陈龙所救的年轻人，这些年来作为学院人事办管理，几乎可以说是学院的大总管，学院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功不可没。只可惜在十年前一次战役中遭受百族三位大帝强者的围攻，最终自爆剑灵与对方同归于尽。
牺牲在所难免，陈龙在得知战争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只要学院还在，便不会停止前进，无论是少了皇甫玉，少了罗光启，还是少了玉真子，甚至是少了陈龙，都是这样。
除了牺牲的人之外，活着的人也颇多改变。五十年对几位圣者算不了什么，除了闻人尧在十几年前一次大战之中被兽族两尊天号兽王围攻之下断了一只手臂，至今还未能完全清除法则之力的侵蚀而不曾恢复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弟子们却都着实是成长了很多。
当然，陈龙今天将他们汇聚在一起，不是感叹过往期盼未来之类的。
如今他回归学院，大战也已经结束，百废待兴，看起来和平已经来临，学院更是即将迎来更进一步的发展。
但是陈龙早在五十年前便有的那股预感一直没有消失。
自从吞噬天玄意志，突破圣境八重之后，陈龙已经隐隐摸到那一扇高高在上的门槛，修为近乎于道，对于因果的感知也极为敏锐。那时起他内心深处便一直有所不宁，似乎预感到了某些事情的到来。
起先他以为是众圣围杀自己的事情，但是在那之后这预感并没有消失，然后等他回来了，便以为是因为这一场两族大战，但是他力斩十大兽王，让百族退却，战争结束，这预感仍然没有消失。
看起来毫无头绪，但是这些年经历下来，陈龙也确实从其中找出了蛛丝马迹。
魔。
这个早已经在大陆上消失了许久的存在，甚至前身贾获几千年的经历之中，都没有遇见过。
直到五十多年前，陈龙降临大陆，创立学院之后，先是在南域遇到魔气，斩杀了一尊原始魔化身，得到其魔心，之后为此碰到了两只原始魔，陈龙才确信魔的存在。
而在之后这么多年，即便陈龙不在，魔的踪迹也没有在大陆明面上出现过，即便是两族打的热火朝天，似乎也不见这些东西出来浑水摸鱼。
然而据陈龙所知，原始魔是以生灵的精气神为食，堪称生命天敌一样的存在，而原始魔已经确实降临了大陆，却在两族大战这样的环境里依旧能够忍住没有大肆出现制造混乱，如果不是太过胆怯，那就是大有图谋。
他又回想起当年在小世界中，他和众圣厮杀到最后关头，那只闯进小世界中的原始魔，以及自己所感受到的萦绕在小世界之外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足以证明那一场战斗，从头到尾都有人在暗中窥探。
还有几乎在小世界毁灭的同一时间，大陆修仙界所有人都未曾知道情况的时候，百族便已经马上反应过来，出兵入侵，显然是有人通报消息，故意引起两族大战。
能够通报消息的，显然不能是自己或者那已经陨落的十六圣，那么就只剩下那些暗中的窥视者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着，暗中潜藏着一群有所图谋的家伙。
能让陈龙有这种预感，那图谋之事，恐怕是石破惊天。
特别陈龙现在突破圣境九重，修为更上一层楼，那预感也更加清晰，伴随预感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危机感。
以他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说是当世无敌，那么能让他感受到危机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大批原始魔？他也不是没和原始魔交过手，确实很强，但是还没到那种地步。
突破圣境九重之后，他的修为还在不断进步，预感和危机感也越来越强。
原本他还担心学院，但是现在看来，即便自己不在，学院也能支撑下去，他便放下心，决定专心参透因果，找到那危机感的来源。
这也是他要告知众人之事。
除此之外，陈龙算了一下，再过十几年，差不多就要到当年天和他约定的日子了。
当年学院落成典礼之上，天在察觉陈龙修为之后，便留给他一道讯息，邀约他八十年后前往某处相见，共赴一地。
在那讯息中所看到的东西，陈龙现在也还记得十分清楚，这个邀请，陈龙要赴。
在此之前的十几年内，陈龙便决定先专心闭关参透因果之道，追溯预感的来源。
听说陈龙刚刚回归便又要闭关，众人都有些诧异，不过既然是陈龙的决定，众人也并不质疑。
这时却听一道声音响起。
“院长大人。”
陈龙闻言目光一转，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却见是弟子陈锋身旁，一道身影渐渐浮现，白衣胜雪，银发如霜，正是皎白。
“嗯，皎白，你的力量恢复了么。”
陈龙扬了扬眉，察觉皎白已经拥有了实体，不再是当年的虚影。
“距离全部恢复还差得远。”皎白摇了摇头：“但是多亏陈锋这些年修为突飞猛进，受益之下，确实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我还恢复了一些记忆。”
“哦？”陈龙有些感兴趣的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当年陈锋在北冥域的黑暗之中发现无名坟冢，并且在其中找到了皎白。
皎白乃是三千年前大陆至强者玄天大圣的佩剑，曾经是与九墨并称十大神剑的顶级神器，被陈锋找到之时却力量全失，剑灵都几乎消散，更是丢失了许多记忆。
当年玄天大圣的神秘失踪，在大陆修仙界是一个谜，皎白丢失了记忆，也不知道主人玄天大圣的去向，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北冥域之中。
陈龙也很好奇这件事，只是皎白的记忆没有恢复，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其成为弟子陈锋的本命法宝，这些年来一直被陈锋以时河剑意蕴养，终于恢复了不少力量，再次凝聚出实体，同时也恢复了一些记忆。
“其他记忆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我记了起来，当年和主人最后去的一个地方。”
皎白开口道：“尽管在进入那里之后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但是结合外界的历史看来，那应该是主人消失之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不光陈龙，其他几人也对这件事颇感兴趣，闻人尧也开口问道。
皎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无尽沙海。”
“无尽沙海？”
几人对视了一眼。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龙也眯起了眼睛。
无尽沙海当真可以说是大陆上最为神秘的地方了，甚至比起那些绝地和秘境都更为神秘，别的不说，如今大陆的格局是在十万年前惊天之战形成的，大陆百域也是那时才划分，神木巨森也是惊天之战之后才出现。
而无尽沙海的历史，可是远远在那之前。
无尽之名并非虚传，起码记忆之中，似乎从未有人走到过无尽沙海的尽头，探知到另一边究竟有什么。
而且其中的危险，也堪称大陆之最。毕竟对于圣者来说，无论秘境绝地，大陆上能威胁到他们的环境已经很少了。而古往今来，消失在无尽沙海深处的圣者，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哪怕是当初大衍枪圣秦寂天，也没能进入到沙海最深处。仅仅前进到数百万里，便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兽，重伤而归，尽管那时候他还不是至强者，但是实力也已经不是普通圣者可以比较，无尽沙海的辽阔和危险可见一斑。甚至有人猜测，无尽沙海的面积都不比如今的诸天百域要小。
能让玄天大圣这样一位至强者神秘消失的地方实在不多，而无尽沙海，似乎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陈龙所惊讶之处，并不仅仅在于此。
原因在于，当年天留给他的讯息中的地点，同样是在无尽沙海。
难道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不管如何，看来等到了时间，自己是得去一趟无尽沙海了。
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和天相约的事情，此时学院正忙，又叙了片刻，陈龙考校了一下弟子们这些年来的修为进步，之后众人便一一散去。
穆龙星是自己留下来的，他嘿嘿笑着凑了上来。
“老大，当初答应老子的事情……”
“没大没小。”陈龙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跟我还自称老子？”
穆龙星摸了摸头，龇牙咧嘴道：“我说错了，老大，当初答应咱的事情……”
“行了行了。”陈龙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记着呢，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事，其实你让师兄弟们陪着也一样吧。”
“那可不一样。”穆龙星笑道：“说起来都是长辈的事情，老大你是长辈，还是要你带着才好。我知道老大肯定记着，就怕老大你一闭关就是几十年，给耽误了。”
“知道了。”陈龙白了他一眼，笑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出关的。”
看着穆龙星离去，陈龙微微一笑。
弟子们，也都成人了。
虽说决定闭关，不过十几年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起码先过了这次入学考试再说。
多亏了当初有先见之明，把学院修的极大，否则这一次百万考生涌入，还真不一定罩得住。
时隔多年，又一次见证入学考试的情景，看到这无数考生汇聚，陈龙也是十分欣慰。
此时已经到了第一轮考试开始的时候，回到学院的越明举，再次担任了第一轮考试的考官。
问心剑路作为学院入学的第一道考验，已经跟着学院一同闻名大陆，如今大陆之人也都已经知道，从问心剑路上掉落并不会真的摔死，不过也没有降低多少它的难度。甚至这些年来，已经有不少宗门都开始模仿问心剑路的形式。
陈龙正坐在神树之上，看着考生们一个个跨上剑路，却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学院大门的方向。
却见原本随着考生入场完毕，刚刚关上的石门，忽然间自动开启。
在学院内，有权开关大门的，只有寥寥数人。
除了那寥寥数人之外，哪怕是圣者，也很难强行打开关闭的石门，毕竟这石门是万法玄仙留下的。
金光从打开的石门中照射而入，伴随着金光，有两道身影缓缓降临。
奇怪的是，尽管石门上下周围有十余万考生汇聚，但是却似乎没有一人察觉到那两道身影的来临。
刚刚离去的闻人尧几人，忽然出现在陈龙身旁，一同出现的，还有嘲风和狴犴两兄弟，这两兄弟坐镇学院多年，哪怕是一般的圣者到来都无法让他们动弹。
除了几人之外，再无他人，显然学院内，察觉到的只有这圣境的几人而已。
“有点意思。”狴犴盯着那两道缓缓接近的人影。
陈龙目光也微微闪动，从这两人的身上，他竟感受到了和自己十分接近的气息。
那是在十分接近大道本源之时，方能拥有的玄之又玄的气息。
“圣境九重……想不到现在的大陆上，还有这种存在。”嘲风开口淡淡道。
不错，那是——圣境九重的气息。
这突然降临的两道人影，都是圣境九重的存在。
陈龙身侧，闻人尧忽然想起了什么，动容道。
“是圣者草堂。”
“圣者草堂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