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章有一点没有说错,王兴确实是在烧第一把火,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兴这把火烧得如此之大,烧得如此惨烈,以至于让整个西安城的官僚士绅噤若寒蝉,而老百姓又是轰天叫好。
于是,王兴得了两个绰号,一个是“笑面虎”,一个则是“王青天”。第一个绰号,是官场中人送的,第二个绰号,却是老百姓送的。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日晚上,魏浣初和田有良经过缜密布置调查,确定秦家的人都在,城里城外一齐动手,将秦家三百余口全部捉拿,其中包括所有管家、执事、掌柜,将秦家的数十处宅子、产业、上万亩土地全部都封了。
一个晚上,只有一个晚上,王兴所要的东西就全有了。
第二天,黄景章得到消息,秦家的罪名是私通建奴、巧取豪夺、逼死人命、包揽词讼等等。
别的还好说,这私通建奴之罪不是扯吗?一个东北一个西南,相隔数千里,秦家就是想私通建奴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啊?再说了,秦家就是一个土鳖财主,他疯了,会去私通建奴?要是疯了,他得多疯啊?
可听说从有秦家确实搜出了建奴的衣物和刀枪,还有管家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办成了铁案。
但黄景章知道,这明显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三木之下,何供不得?
从给秦家安的这个罪名,黄景章已经看出,王兴看着温文尔雅,却是十足的阴狠,正所谓叫唤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人家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你的小妾吗?!至于下这么狠的死手?
不对,不对,王兴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心胸如此狭窄之人,他能在短短的三四年间,做出这么大政绩,得到皇上如此青睐?就这么个局,皇上能看不出来?他能不考虑皇上对他的看法?
如果不是单纯为了给小妾争脸,那么他下如此狠手,肯定是有大的企图。
那他的企图是什么呢?震慑士绅豪强和官场?那也用不着这么激烈的手段吧?别说是他,就我也能想出好几种方法,比如整顿官场作风纪律,比如抓一个贪官惩治一下,等等,用杀鸡给猴看就行。
结果他没杀鸡,却是杀了猪!这还是给猴看吗?
不是这个,虽然起到的效果是如此震撼,但企图绝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
黄景章是如何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现在得赶快想办法把自己择出来,他跟三大家族的勾连在西安官场上是最深的,别让王兴拔出萝卜带出泥。
特么的李楠这个老匹夫真是老奸巨滑,他也没少得了秦家的好处,却早早的把巡抚位子让了出来,却给王兴当个什么常务副山长?既送了人情,又得了平安。真特么狡滑如狐!
不行,不能让秦继祖活了,他活着一定会让西安官场来个大地震,老子的布政右使的位子就可能不保。
必须立即让他死!
黄景章想到这里,把自己的管家叫进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管家点头离去。
等管家回来报告说,关押秦家的大牢已经被田都司的兵控制了,原来的狱卒狱吏根本没办法靠近,黄景章一下子就蒙了。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头上已经悬着一柄宝剑,而掌剑之人就是王兴,他可以随时砍下来。
顾不得去管秦家的事,黄景章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等啊等,那柄剑却是始终没有落下来,王兴对他仍是笑容满面,温昫有加,这让他产生了一个错觉:是不是秦继祖没有说出来什么?或者王兴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拿他开刀?
……
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当然还有李中行和赵于达两人。
秦家被王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击,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让两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这尼玛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说好的官绅勾结呢?要钱我们可以给你,要人我们可以给你去买米脂婆姨,甚至扬州瘦马也行,怎么不等我们逮着机会表示说抓就抓了?这是要连根拔起?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们三家的财产来的都不是很正。赵家不用说了,把持着陕西的盐,还与官府勾结,大量贩卖私盐,获利甚巨不假,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朝廷的盐政,向来是专卖。
老百姓吃盐,都是交了钱,纳了税,然后由里长统一去领来,再分给每家每户。如果官府分配的量不够,就只能去私盐铺子买,那私盐的价格可就高了。
赵家就是通过与官府勾结,有意识地控制给百姓分配的盐量,逼着百姓来盐铺买盐,以此来获利。
这其中,黄景章出力最大。
当然,赵家盐的来处肯定也不正。
相比之下,李中行的粮食买卖倒是合法生意,这些年主要是依靠天灾,发了国难财,赚了昧心钱。
他的发财途径主要是依靠官府搞垄断经营,把经营对手全部用非正常手段搞垮、挤走,他也就占领了整个西安城的粮食市场。
当然,这其中有官面上的打压,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一明一暗之中,究竟犯有多少罪恶,李中行自己都说不清楚。
总之一句话,若是王兴较真,赵家、李家哪一个都逃不掉。
李中行和赵于达不敢活动,不敢去找关系,只是约束家人躲在府里不要出去惹事生非,嘴上都急得起了泡。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几日之后,却没有等来来自总督府的任何动静,好像王兴把他们遗忘了一样。
他们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觉得王兴惩治秦家只是个案而已,不会大动干戈了。
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从此,西安是变天了,他们那一套是行不通了,如果胆敢违逆王兴的政令,或者再敢跟官府中人勾结,怕是秦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所以,李中行和赵于达不约而同地老实下来,低调做人,老实做事,偷机取巧、欺行霸市的事再也不敢干了。